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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知微只觉得朦朦胧胧,天地间卷起满天的风沙,刺激得她直流眼泪,不住地咳嗽,缓了好一会,她才觉得适应了些。
忽而高头骏马从她身侧掠过,她一眼便瞧见了马背上的身影,白衣玄甲,手握莲生是顾卓,他打马去追北羌逃将。
强烈不安萦绕心间,白知微着急大喊道:“行川,别追……”
身骑骏马之人,丝毫未觉,只留给她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忽而,黄沙骤起,风沙迷眼,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闭眼躲避风沙,再睁眼已无顾卓的身影。
“行川……”她四顾彷徨,一直在黄沙中寻找。
“哒哒——”远处传来马蹄声,她提着裙摆去追,走近了便听见“桀桀”的笑声。
高头骏马驶过,驮着的是身穿黑色斗篷的北羌战将,手握弯刀,雪亮的刀刃正往下滴血。
白知微往下一瞧,马背上拴着一排血淋淋的人头,随着马背晃动挤压在一起,最里侧赫然是顾卓的人头,鲜血糊掉了他的俊颜,脖颈处的伤口正啪嗒啪嗒往下渗血。
她捂着脑袋失声尖叫:“啊——”
“行川——”
强烈的哀痛充斥心间,酸楚,悲哀让她不能再思考分毫,她捡起断刀就追,却怎么都追不上烈马,只能看着血迹蜿蜒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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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月余,忙得实在抽不开身,刚至泉州便接到北羌突袭的战报,一场恶战持续至现今,终于小胜几场,有了喘息的功夫。
顾卓处理完战报回到踆州刺史府时,已过了三更,进了小院时,屋子已经熄了烛火。
踆州不比建邺,物资匮乏,便没有多余的烛火留着守夜灯,屋子里只有朦胧的月光照亮。
他却轻易地看清了床上,微微鼓着被子,白知微正睡得香甜,这便是对他最大的宽慰。
他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心里柔软一片。
一声凄厉的惨叫:“行川——”
急剧惊惧下,白知微整个人在发抖,他上前环抱住她的肩膀,轻轻晃动将她唤醒,“知微,醒醒。”
白知微刚从噩梦中惊醒,意识迷蒙,眼睫微垂,眼角发红,眼眶内还有隐隐泪光,声音无助又凄惨:“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第86章第八十六章没有勉强
顾卓轻拍着她的肩,安抚道:“当然是活着,知微怎么了,方才做噩梦了?”
梦中那一幕实在太可怕了,白知微闭着眼缓了好一会,才克制住身子不再发抖,她逃避似地捂着脸,强装镇静道:“行川,你怎么回来了?”
“听见有人唤我,我就回来了。”顾卓嘴角上扬,但瞧着白知微脸色不对劲,立刻敛了笑意,“方才梦见我了?梦见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白知微抬首,顾卓玄甲未除,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她未答话,将顾卓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定他没受伤,才稍稍松口气。
顾卓皱着眉,平静道:“梦见我死了?”
她被戳中心事,像被踩住了痛脚,差点原地跳起来,捂着耳朵急道:“没有,没有,别提那个字。”
她掀开被子慌忙起身,灌了几口凉茶,才浇灭心中的慌乱。
白知微吹燃了火折子,点了烛火,屋子里整个亮堂起来,她死死盯着顾卓脚下,有一道修长的影子,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肚子里,上前将顾卓身上的玄甲尽除。
灰白棉袍上领口处沾着几滴血迹,白知微将胸口腰腹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定顾卓没受伤。
“没受伤。”顾卓揽着她的肩,声音有点发哑,“时间尚早,再睡会吧,别摸了,再摸就睡不了。”
白知微将顾卓带血的外袍除了,神经质地将它扔得远远地,顾卓起身想灭了烛火,被她制止了,“别熄灯,行川。”
顾卓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睡吧,真没事。”
她靠在顾卓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被熟悉的味道包裹着,愣愣道:“这场仗能在春日前结束吗?”
顾卓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沉声道:“不行,今年北羌雪灾泛滥,发誓想从楼兰和大晋身上撕下块肉来,这回不过是小胜几场,我猜北羌大概会将驻扎楼兰的兵力抽来,全力对抗我们,接下来的仗只会更难打。”
“不是都要赢了吗?怎么又牵扯进了楼兰。”白知微眼眶发酸,抱着顾卓的手越发用力。
顾卓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交颈相拥,柔声道:“怎么突然念叨这场仗结束?是不是踆州住得不习惯,想回建邺了,上战场了就没个时日,我们连年都没一块过。快了,就快了,你再等等我。”
踆州太冷,风沙太大,实在不适合白知微,可是建邺太过危险,衢州她的父亲也不值得信任,万不得已才带她来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