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为首这个,好像就是当时紧跟在祁琰绒身后的一个。
麦皮精壮青年一手握着长枪,快步走到人群内,一边让手下人呵散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一边让另一部分人把世家公子和三个学子都围了起来,然后把人都带到街边不挡住街道后,才先检查身份,再盘查问话。
夏琰看着他这行云流水,一步不差的细致盘查步骤,暗自点了点头,想着祁琰绒这小子也不愧是祁家这代的唯二血脉,哪怕还没怎么上过战场,训练手下的本事却已非常不错。
被盘查的世家公子一开始还很不服,大怒于麦皮精壮青年一个小小的守城兵怎么敢盘问他,然后吧啦吧啦的说出了一大堆嚣张无比的话,把自己的家世宗亲抖的干干净净,情况非常的典中典。
但他没想到,他都快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了,前面的麦皮精壮青年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抬手从自己格外丰满的肌肉胸前拿出一本纸张切割小本本,又从后腰处掏出一只笔杆子,然后动作非常粗犷的伸一舌一舔一了一舔一毛笔头,就开始狂草齐飞的把他说出的所有人名一个不差的记下来。
“西池镇曲家,行,记下了。按照当今律法,当街折辱赶考学子,不服从新身份改革制度,仍旧自持老贵族姿态,违背废除奴隶制的制令,以势压人等等。按律,需被捕入司狱,先进行七日的言行思想改造,并罚款三百两白银;若七日后仍旧顽固不化,改造刑期延伸至一个月,罚款升为一千两,并在户部记下‘人品不端’的案底,取消一年以来进京赶考、为官为职等一系列资格”
面对世家公子震惊怒愕的目光,麦皮精壮青年却根本不管他的,按规矩念完对方即将遭受的牢刑,便大手一挥,直接让身后士兵上前把人绑了,往司狱里拖。
夏琰站在原地看完了整场,十分满意,并有些好奇这位胸大的竟然能夹住本子的麦皮精壮青年,是祁琰绒手下哪位大将。
见麦皮青年已拖着挣扎不休的世家公子去执行公务了,夏琰也不好留人多问。
她收回目光,看向原地也被这一幕给弄得十分意外的三位赶考青年。
目光从他们狼狈瘦削的身形上扫过,夏琰让身后跟着的常衣宫侍去街边衣店买来三套男款衣裤,然后带着抱着三套衣服的宫侍走向这三位学子。
经过刚才世家公子那番辱缠,夏琰已大致了解了这三位狼狈学子的身世。
璞为、璞志这两位是叔侄关系,不过两人看上去年纪相差不过五岁,都很年轻,五官也有几分相似。
他们家里原本就是开私塾的,很有底蕴,从小饱读各类诗书,后因各种原因家族覆灭,叔侄两人成为那位贵公子家里的私人替笔,虽曾是读书人,为了生存也只能卖了身契,在西池镇曲家为奴三年。
三年后,他们凑足了为自己赎身的银子,又听到夏国新制,无论身世前境,皆可入京赶考,于是二人拿回身契后,变卖了身上所有财产,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艰难赶到夏京城。
却没想到刚来到这里,就遇到曲家最刁蛮跋扈的小公子,被当街折辱。
公良城的身世比他们更惨烈些,原本是西池镇旁边城池的大商户之族,家里时代为商,在当地势力原本比安佢镇的佢家还要庞大许多倍,但很可惜,他族长父辈虽然精通商道,把家族产业做得极大极好,但因为太过有良心,不忍看到百姓们流离失所,在夏国混乱之时,竟大开自家粮仓,把自家几代积蓄全部用于赈灾救济。
这事在以利为首的大多数商士里都是极为不常见的。
哪怕夏琰在二十一世纪时,也极少听到愿意为了赈灾而把自己全副身家都捐出去的人。
能
做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大圣人!
夏琰敬佩!
公良家的那一辈,显然就出了圣人,举自己全家之力,救助那些流民。
只可惜,公良家虽然救助了极多的流民,但有时候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最终没有得到自己该有的善报,反而还惹来了灭族祸事。
公良家里旁族,有不少在公良家主开仓赈灾时就决定分家远走。
被救济的流民百姓们越来越多,公良城的父亲也渐渐压不住,最终被他们同城的商业敌手趁机诬陷,挑拨公良家与被他们救助的流民关系,后又故意给城外不要命的凶残恶匪们透露公良家的消息。
最终,在三年前,公良家留在城内的嫡系血脉在某次外出赈灾时被盗匪覆灭,无一人存活。
泼天的积蓄财富也从此被扫荡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当时还在外地的公良城侥幸活了一命,却也一直受到恶匪们的追咬。
公良城三年来为了活下去,为奴为仆,流民乞丐他全部都当过。
这次进京赶考,只为了取得一职官位,重振公良之名,然后回祖地,复仇。
当年陷害公良家的那些商士与恶匪勾结,几年来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直到大半个月前祁炎苍下令派兵去清剿,这群当初覆灭了公良家的恶鬼们才终于死伤大半。
但依旧有一部分在前段时间去了夏国境外做各种“生意”的人侥幸活了下来,其中就有当年直接诬陷公良家的仇人之子。
公良城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决定进京赶考,来日慢慢复仇。
夏琰带着宫侍和卫一上前与三位学子搭话。
公良城三人原本还颇为警惕,他们来夏京城这一路实在太过颠沛,轻易不敢再相信人。
但见夏琰语言诚恳,姿态平易,虽然衣着精致华贵,头戴帷幔,一看就是极有身份的女子,但言语间丝毫没有高位官世女子对低下男子的挑剔厌恶,言行丝毫不令人反感,三人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公良城许是因身世原因,性格极为冷漠,哪怕知道夏琰对他们无恶意,话语也极少,只偶尔被问到了才回应两句。
璞为璞志的话也不多,但都认真回应了夏琰的话,言语间礼仪尺度把握得当,不愧是出于生书香门第之族,哪怕穿着狼狈,言行举止细节间也透着极好的教养。
见他们开口了,夏琰便和三人聊了起来,越发了解三人身世来历后,她也对他们此次赶考多了几分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