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单纯,没有领会到许春明对宋彻说的那句‘让小兰帮你送我回去’的深意。不像宋彻,她话刚出口,就在他眼中看出了了然。
和宋彻接触这半日,许春明觉得他不像是一个落榜学子来此处当教书先生这么简单,应该有很复杂的背景或过去。可对比他的复杂,高小兰在他面前,则简单的像个稚童。
这两个人,说配也配。说不配,也有天壤之别。
现在想这些倒也远了,看着高小兰好奇的双眸,许春明道:“你是帮他送我回去的。你帮了他的忙,然后呢?”
高小兰虽反应迟钝,但一点就通。她激动地拍了拍手,“我帮了他,他就得对我道谢啊,这样我就能让他答应我一件事。夫人你说,我让他答应我什么事好?”
许春明想了想:“不能太过分,这样会吓跑他。但是也不能太普通平常,否则不能推进你们的关系,那此事就白做了。我不了解你们的相处,这个我不能替你做主。不过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想几个然后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好!”高小兰立刻就答应了,“夫人,你真好。”
“那我和周大人,谁好?”想到她也是如此夸周绪光的,许春明笑着问道。
她本是玩笑话,没想到高小兰当了真,仔细想了一会,认真地回答:“你和周大人都好。周大人是对大家好,夫人是对我好。”
“那我对大家不好吗?”
两人可是刚从学堂出来没多久呢。她要是对大家不好,何必辛辛苦苦的来此教大家认字。
高小兰有些急了,“不是,夫人对大家也好,但是对我更好。”
怪不得宋彻逗她,现在许春明也觉得逗逗高小兰挺开心的。“好,我知道了。”
两人本是沿着道路向前走,拐了弯还没走半里路,许春明就看到有个小男孩走在她们前面。他身上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背上背着一个由各种碎布缝补而成的布包。
他背对着她们,通过他不时抬胳膊的动作,以及偶尔传来的抽泣声,许春明可以确定他正在哭。
她上前两步想要叫住小男孩,胳膊却被高小兰拉了一下,“夫人,别管他了。”
许春明疑惑,“你认识他?”
高小兰摇头,“看他这样子,应该是不能上学堂了,被家里叫回去,帮大人准备织锦的材料。”
从这里收织锦,带到京城卖给达官贵人的家眷之事,还是许春明一手促成的。她不解,明明是为了改善城中民生之事,现在怎么会耽误孩子们的课业。
高小兰解释说:“织锦虽然好看,但要想造成色彩斑斓的织锦,过程极其复杂。就比如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要用”
她指着道路对面,正坐在院前用木盆洗红泥的老妇人,继续说:“用这种我们祭州城特有的红泥,水洗之后留下水,经烈日暴晒至少三日之后,在水的最上层会形成一层薄膜。要把薄膜揭开,再晒干磨成粉,再按照水和粉的比例,兑出不同颜色的红。”
只这一种颜色,就要经过这么多工序和时间,更别提织锦上的五颜六色了。
高小兰道:“现在小周大人在收织锦,给的价格很高,又带来了很多新的样式,大家想着这是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别说小孩子要上课了,就连那些走路都抖的老头老太,都在干活。”
大家都知道物以稀为贵,都想趁着现在价高,能做出更多的织锦卖出去。
这本是好事,出发点也是好心,许春明的心里,却有些不安。
等到晚间的时候,周绪光从司农所里回来,她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他,“他们的期待这么高,如果后续出了岔子,我总觉得事情在朝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世子,你认为呢?”
周绪光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看到她因为此事还未休息,周绪光想长话短说,让她尽早休息,“三弟已经和我说了
此事,你不用担心,有事他会和我说的。不早了,先休息吧。”
许春明还想再说两句,只是看着他脸上的疲惫,只得压下心中的话,“好,世子快来,”
深秋的祭州城,夜里已经很凉了。许春明掀开身上的厚被子,朝他欢快地招手:“世子刚洗漱完,小心吹了冷风。”
屋里的燃灯并不明亮,在她身上落下一层盈盈的柔和光芒。像是他披星戴月回来的路上,头顶那轮圆月散发的朦胧之光,又高贵又神秘,又带着让人心踏实的亲切。
周绪光快速走过去,朝她手中的被子下钻了进去。躺下来的时候,才感觉到被窝里暖呼呼的,他伸进去摸了一通,“用暖炉了吗?”
现在天虽冷,但也没到用暖炉的时候。
说完不等许春明回答,周绪光直接说道:“春明,你身子不舒服吗?现在就用上暖炉了?明日我请个大夫给你瞧瞧。”
他本已经躺了下去,因为记挂她的身体,又重新坐了起来,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许春明捂着被子,不让热气跑出去,她脸未动,让他的手摸着自己额头。
“我没事,这是我给你暖的,快躺下。”
周绪光松口气,再伸手去摸她身下的被子,果然触手一片凉。这明显的温度之差,想必是看到自己进房,她才挪到里面的。
他用手撑起被子,在下面留出一个足够让他从她身上翻过去的空间,“日后我回来的晚,你不必给我暖被窝。我身子热,不在乎这点冷意。倒是你,”
他摸着她的手,还好,并不算冷,“女子本就身寒,夜里还是要多注意些。快,挪过来,今夜我睡里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