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东西,江奕打着手电筒,提着一斤白酒,又说要送小孩回家。
“夜路太黑了,路上又没个灯,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小孩点了点头。
江奕送他回了家。小孩的家在村子北边,俩人七拐八拐了好几个弯,小孩才到家。
他家是一扇漆绿的铁门,门上贴着两张威风凛凛的门神。天黑了,屋子里头点起了暖黄的灯光,传出一阵咕嘟咕嘟煮着粥的声音。
小孩到了门口,回头朝他比划两下手势。
江奕没看懂,朝他眨巴眨巴眼。小孩见他不懂,有些懊恼地撅起嘴,朝他鞠躬两下,表情局促地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江奕这才懂了些:“谢谢我啊?”
小孩眼里亮起光来,抱着酱油瓶子用力点头。
“不用谢,”江奕笑了两声,“你去吧。”
小孩又点点头,再次朝他比划两下,才转头推开铁门,进了屋去。
江奕也抱着酒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李桂兰就皱着眉斥责他回来的太晚。
“去买个酒,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大伯都吃上饭了,还没酒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天哪,你怎么搞的?怎么这么脏?”
江奕放下拎着的白酒,轻描淡写:“路上遇着一群小孩欺负人,帮了一把。”
“小孩欺负人?”江胜国咂巴了两下嘴,“是不是欺负一个哑巴?”
江奕一愣:“你知道?”
“知道,那哑巴是老温家的孩子。村子里,拢共就这么一个总被欺负的。”
江奕:“老温家?”
见他站在门口聊起来了,李桂兰皱起眉,朝他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把酒拿过来。
江奕便脱下脏兮兮的外衣,往旁边的旧沙发上一扔,把散装白酒拿了过去。
李桂兰把酒倒进酒坛里,给江胜国盛了一小杯:“这个老温,是什么人?”
“也是个种地的。”江胜国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他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是哑巴,小的那个正常,已经上小学了,他没让哑巴的那个上学。”
“你以后不用理他。”江胜国看向江奕,“那小哑巴在村子里谁都能欺负,你出力也不讨好。他爹妈都看不上他,平时对他又打又骂的,村子里的人就更爱欺负他了。”
“倒也有人看他可怜。那也没用,还是欺负的更多。”
江奕问了句:“他爹妈为什么看不上他?”
江胜国乐了:“你不废话吗,生了个哑巴种,烦都烦死了。”
“刚把他生出来那会儿,一看是个哑巴,老温气疯了,一下子把他摔地上了。这死孩子也是命大,没死。”
“他妈嘴里也骂,说自己造孽,居然生了个哑巴。”
“嘴上虽然骂,但他妈还是把他养大了。后来老温越看越不顺眼,孩子半岁的时候,他把孩子抱到了县城的火车站去,扔了。他妈一觉醒来没看见,急疯了,跑到火车站去抱回来了。那死哑巴是真命大,都被扔到火车站去了,都没被叫花子拐走。”
“多半是看他带把,他妈才心疼,打着骂着也会养。”江胜国说,“要是个丫头,丢了估计也就丢了吧。”
李桂兰又给江胜国倒了一杯白酒。
江胜国又拿起来喝了下去。他嘴唇蠕动了会儿,品了品进嘴的酒,又咂吧两下嘴。
“哎,明儿再买两瓶啤酒。”江胜国对他吆喝。
“哦。”江奕应了声,鬼使神差地问他,“那个小哑巴,叫什么?”
江胜国沉默了会儿:“想不起来了,平时村子里都小哑巴臭哑巴地叫他。好像是有名字,但没人叫。”
江奕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