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窜出的声音吓得沈朝颜一跳。
慌忙后退时,她被屏风的一角绊了一下,整个人便堪堪往后一仰。
不待她惊叫出声,沈朝颜只觉腰上一紧,失重的身体被人于半空中接住了。
她抬头,果见谢景熙那张蹙眉冷肃的脸。
“你这人属猫啊!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沈朝颜气急,伸爪子就要挠他,然而手才一撩,就被谢景熙捉住了。
他有意戏弄,不由分说地就提起手中皓腕举过头顶。
尚未擦干的颈根漫起一丝凉意,而后,两人都怔了一下。
沈朝颜似是反应过来,顺着眼前之人的目光往下,落在自己衣襟微敞的胸口。
袍衫本就轻薄,又是月白的素色,沾水后更是紧紧贴于身上,几若无物。
谢景熙惯于掩饰,面上虽仍是无甚表情,但突然加重的呼吸和滑动的喉结,却暴露了他的心思。那两朵雪地里沉睡的粉梅也像是有了感应,悄然地绽放于枝头,颤巍巍地立着。
沈朝颜觉得自己快给谢景熙的眼神燎伤了。
“放开。”
她凛起神色踹了谢景熙一脚。
谢景熙当真听话地松了手。
沈朝颜扯了他另一只手里的?巾,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捂起来,又送了谢景熙一个白眼,才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谢景熙清了清嗓,假装忙碌地出门吩咐驿站小吏烧水,折回来又开始没话找话地问沈朝颜到,“蒙将军的死,你可有什么看法?”
这话当真是问到了沈朝颜的心窝上。
她方才就被这事闹得心烦意乱,正愁找不到人说道。
沈朝颜系好腰上的绦带从围屏后出来,将自己方才的推论都讲了一遍。
“对于凶手的范围,你怎么想?”谢景熙问。
沈朝颜手里正绞着头发,闻言一顿,忖到,“能在朝中各部都安插眼线,除开王瑀这样身居高位的,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
“王瑀?”谢景熙惊讶,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是觉得王瑀之所以对蒙赫下手,是为着年初左骁卫那批贪墨的军饷,杀人灭口?”
沈朝颜点头,“不对吗?”
“不对。”
谢景熙直言,“区区几千两军饷,同蒙赫手上八万的安东军比起来,可说是无足轻重。况且左骁卫之中,能为军饷一事当替罪羊的人数不胜数,王瑀就算是动了蒙括,都不会自断手臂,放弃蒙赫这颗棋。”
也是……
沈朝颜被说服,转而问谢景熙,“那你觉得,千秋宴上王翟的死,同这件事有关么?”
谢景熙忖到,“目前看起来,似乎是没什么联系的,但也不排除……”
“不对。”沈朝颜摇着头,兀自喃喃,“我总觉得这两件事都怪怪的,看似突如其来,但都早有预谋。而且王翟出事那晚,左骁卫把守兴安门,他车上的两具尸体除了车夫,另一个就是左骁卫的侍卫……”
清澈的女声戛然。
谢景熙转头,只见沈朝颜一双圆润灵动的杏眼正怔怔地望着他,细碎的日光落在上面,透着粼粼的光。
“我知道了!”她扔了手里的?巾,像只撞进纱帘的蝴蝶一样扑腾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沈朝颜欣喜地看向谢景熙,问他,“你还记得王翟出事的地点是哪里么?”
谢景熙想了想,道:“崇仁坊。”
“是了,”沈朝颜的眼神从欣喜换做了激越,“那崇仁坊往前,又是些什么地方?”
谢景熙忖到,“是王瑀所在的宣阳坊。”
“那再往前呢?”沈朝颜问。
谢景熙只觉心中卷起一阵清泠的风,把眼前迷雾都吹开了。
他垂眸对上沈朝颜晶亮的眼,回到,“再往前,就是亲仁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