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龙王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踏入偏殿,目光扫过玉床上的敖丙,登时装模作样地红了眼眶,“可怜侄儿,生得这般好模样,竟被人打成这样……小弟听闻此事,也是寝食难安哪。”
“哦?”敖乙冷声开口,目光锐利如锋,“东海之事,何时传到南海了?”
南海龙王假作哀痛道:“因为打他之人,正是抢了我南海宝物的狂徒——李哪吒!”
“李哪吒?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敖广眉头紧蹙,侧首看向**精,“你来说。”
**精眼珠滴溜溜一转,连忙趁机献上状词,添油加醋地将哪吒描述为偷盗神石葫芦,并且还打伤龙三太子敖丙的狂徒。
敖乙猛地一掌拍在玉几上,脸色铁青,压抑的怒火差点喷薄而出。
他又瞧了一眼南海龙王和这癞蛤蟆精,知道他们多半是没安好心。可倘若真是哪吒伤了敖丙,无论是何缘由,他们都不会容忍龙族被人欺侮至此。
东海龙王敖广深深叹了口气:“李哪吒……倘若是真,必须得找这陈塘关总兵要个说法了。”
……
慕姚察觉到生活逐渐有一丝不对劲。
首先是敖丙的传音海螺失去动静,一连两日任凭她如何呼唤都没有回音。
陈塘关的天空被泼了层墨,随即开始下起大雨。
密密匝匝的雨水从天而降,天地间一片灰茫,整个世界卷入水的狂潮之中。
海岸线边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风吹得树木如鞭狂舞,屋瓦哗啦作响。
原本平静的街巷成了涓流汇聚的溪河,地面泥水横流,脚掌都能陷下去数寸。
海边小渔村的人们可遭了罪,以为是台风来了:“快跑快跑!”
人们惊惧地呼喊,纷纷裹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地往陈塘关内避难。整座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数以百计的百姓瑟缩在雨中,衣不蔽体,狼狈不堪。
商朝重交易,可此刻物价节节高升,蔬菜瓜果价格翻了三杯,市井之间,充斥着混乱与无奈。
慕姚撑着油纸伞行走于街巷之中,时常见到几个小孩光着屁股淌水乱跑,被大人急急赶来抱进破篷子中遮雨。
她心中发涩,便将身上干粮偷偷塞给几个躲在墙角哆嗦的小孩,那些孩子咬着馒头,眼泪和雨水一齐掉落。
而墨瞳所在的私塾,此时也打开了院门,接纳了一批临时学生和家属避雨。教书先生们忙着安排庇护所,墨瞳站在走廊下,望着风雨如注的天色,神色凝重。
“这一场雨……不寻常。”他低声道。
一旁正用竹篾加固窗户的影之听见了,浑身湿得像落汤鸡,却仍乐呵呵地说:“先生不用担心,我小时候也见过台风天,过去了就好了,总能好起来的。”
小童眼中满是坚韧,古代灾难人祸频发,往往可能因为一场洪水、一场地震、一场瘟疫就能失去性命,可这个种族却从未放弃对生的希望,在逆境中也勇往直前。
慕姚露出个微笑,摸了摸影的头,让他去安慰妹妹。
她问墨瞳可是看出什么门道来,墨瞳的眉头皱得死死,“这并非寻常台风,师父你瞧这天云纹紊乱,灵气乱溢,恐怕是……龙王在发怒啊。”
好端端的龙王为何会发怒?
一丝寒意沿着脊背悄然爬上慕姚心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此时是否与敖丙不回信有关呢,她心中暗生不安。
回到李府,慕姚收起伞,却看见红袍双髻少年呆呆坐在廊下发呆。
廊下雨声淅淅沥沥,天地一片湿漉,哪吒坐在廊下,飘摇的风雨将他紫色绸裤打湿贴在腿上,少年形状修长的腿肌一览无余。
少年头发也湿了,水珠顺着卷翘睫毛滚落,却毫无察觉。
他只是怔怔望着前方雨帘,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等谁,恍若一朵被雨打风吹的莲花,叫雨雾打得稀碎,带着少年不合年纪的落寞和孤独,叫人看着心酸。
慕姚见他这幅样子,有点心疼,类似于家里养的猫下雨不知道往家里跑怎么回事。
“傻子,都这么大人了,被雨淋湿了都不知道吗?”
这点子雨于哪吒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回过神来,抬手漫不经心地抹了一把脸颊。他抬眸望向她,眼睛湿润而亮,带着点幽怨的气劲,语气也酸酸的。
“你终于不忙了,舍得理我了?”
慕姚怔了一下,知道这些时日自己为了避嫌,的确冷落了他不少,不由得有些心虚,只得闷闷一笑:“怎会呢?”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巾布,递了过去,“给你擦擦头发,别再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