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入梦的过程很奇妙,身体像在不断地下坠,两侧有隐隐的压力挤压着他。
一阵晕眩后,他的双脚踏上一片平地,周围的景象从雾蒙蒙的白色向不同颜色过度,出现了楼房、广场、跑道、草地;而后耳边响起的阵阵语声,出现了人。
确切地说,是穿着校服的人。
夏夜又在原地分辨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并没有对这个地方的记忆,也没见过这种款式和颜色的校服,这地方他第一次来。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但人会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吗?
他又为什么会梦到这里?
“抱歉……”忽然有人从后跑来,不小心撞上了他的手臂,夏夜摆手说没事,随即愣住。
安甯?
穿着校服的鹿安甯跟他道完歉,扯着书包带子继续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夏夜笑了下,跟着他一起进了楼,走进写着“高二(四)班”的教室里。
鹿安甯卸掉书包,挂在自己的书桌旁边,然后撸起袖子,从教室一角拿起扫把,开始做卫生。
“小鹿,你不是明天才做值日吗?”一位胳膊上挂着“值日”袖套的同学问他。
鹿安甯微直起腰,回复说:“我同桌生病了,今天请假,让我顶一下。”
“好吧。”同学扫完了负责的区域,跟鹿安甯打了声招呼,说他先去洗拖布了。
鹿安甯在埋头清扫,周围的同学也没人跟他说话,夏夜走上去,迟疑地问:“安甯,你能认出我吗?”
能认出就怪了,这时候的鹿安甯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没有现在那么高,比现在还要瘦两圈,一脸青涩。
果然,鹿安甯抱着扫把杆,惊讶地问:“请问您是新来的老师吗?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夏夜正要解释,身边座位上的同学突然扭过头看着鹿安甯,用力嚼嚼嘴里的早点,含混着问:“小鹿,你刚跟我说话了?”
“没有,我在跟他说话。”鹿安甯指了指前方。
同学一脸茫然,看着空荡的过道,“谁啊?”
“就他啊,站在你旁边的人,你看不到吗?”
“哈哈哈,行!”同学笑着扭回去,决定不再搭茬,“跟我演是吧,演技有待提高哈。”
鹿安甯神色复杂地看了夏夜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做值日。夏夜也不敢再继续跟鹿安甯对话,万一让他在同学面前留下什么乱七八糟的印象就麻烦了。
鹿安甯的同桌没来,夏夜就在他的位置上坐下,默默观察着学生时期的鹿安甯。
所幸鹿安甯也没赶他走,看不到他一样,认认真真地听讲做笔记。
鹿安甯大概从小到大都是班里最乖的学生之一,上课从来不做小动作,仰头看黑板,低头做笔记。
字迹清秀,逻辑条理也很清晰,橡皮的外圈缠了一层透明胶带,笔袋里有几支不同颜色的记号笔,老师讲完一个部分,他就快速用不同颜色的笔留下记号,分门别类。
夏夜托着下巴看他,越看就越觉得可爱。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老师是个讲着一口方言的小老头,说话声嗫喏,听着不太清晰。
鹿安甯轻蹙着眉听讲,后来干脆埋着头,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不再看黑板了。
夏夜好奇,直起腰看了看——
嚯!原来安甯也会开小差啊,但这是在干嘛?
鹿安甯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圈蜿蜒曲折的纹路,中心留白。他抬头看了眼老师,发现人家正陶醉地教书育人呢,又埋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一笔一划,在那页纸的中心工工整整地写:驱鬼符。
噗——
夏夜没忍住笑了出来,托着腮的那只手上移,盖在嘴上压抑着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