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办公室,慢慢关上门,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支烟。
翻看案件记录簿时他瞥到了遇害者关系,未婚夫。
即将在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末举行婚礼,双方都已公开、感情甚笃,似乎正处于如胶似漆的蜜月期。
可惜了,可惜了。
场目警部低头、慢慢才发现外面的窗玻璃上落下密密一层雨丝,
不知何时,下雨了。
被刻意留下的警署办公室只亮着头顶一盏白炽灯,站在光源下的棕黑发男人看着透明塑封袋内碎了大半表屏的手机看了很久,很久。
内屏的电子原件裸露出来,黑洞洞的,整只手机上都满是摩擦撞击的痕迹。
尽管在十个小时以前,它还是完好无损,安安静静躺在他床头的另一侧。
与它的主人一般。
白炽灯下,黝黑的影子聚集蜷缩在脚底,黑褐发的男人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任是现在有谁目睹了都会被吓上一跳。
他定了定,捏着塑封袋内里‘遇害者遗物’,脚步动了两下,推开门和守在门外的警部道了声别,
虽然对方劝他再坐一坐,说着些似乎掺杂着关心的‘人生还长’、‘想开一点’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角名伦太郎已经听不见了。
维持着表面的模样,更像是强撑着一张人皮,走在地面却更像飘在天上,每一步踏出与踩下都没有实感。
恍惚间、甚至觉得死去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自己。
或许这么说也没错,那个人已经带着他的一部分离开了这里。
留下来的,是被牵绊着,不能第一时间裁断的部分。
他甚至有些恨他了。
对那个人来说,遗忘如此简单。
十年前的遗忘,历尽千辛万苦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而现在,只不过稍微安歇放松了短暂的时间,却迎来了更深层次的遗忘。
这一次更加漫长、更加无力、也更加……难以度过。
应付完双方亲属,角名回到了房子里。
在十个小时前,这里还被称做是‘家’。
玄关处留着两双一看就是情侣搭配的毛绒拖鞋,钥匙架上不属于他的玩偶挂件睁着眼睛直勾勾盯向进门的身影。
回来时雨下得大了,出门前开窗透气的窗杦已经积了一层水。
总是轻微飘荡起伏的纱质窗帘也被闯入的雨丝打湿,沉甸甸地逶迤在那儿。
潮湿气蔓延,从窗杦、门缝、未合拢的罅隙钻进。
角名伦太郎看着又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靠近餐桌,桌上新近留下的纸条,一笔一划写着眼熟的字,
——[多谢款待]
离开的人走得潇洒且肆意,被留下的总是更加痛苦。
已经不是第一次。
真任性啊。
他在沙发上缓缓坐下,灯打在隐在黑暗的半侧脸颊,幽绿眼瞳更深更沉,一眼望不见底。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放在桌上的塑封袋内的‘遗物’。
维持着‘看’这个姿势,直到身体关节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呀’声。
偌大空间,静谧、森然,只有一道呼吸,近乎于无地回环。
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但是或许……某只鬼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