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当时没喝酒,他肯定以为是自己喝多了。
一想到自己跟天极峰主称兄道弟这么长时间,岁舍就不禁有点飘,这往后几百年,都有吹嘘的资本了。
转念又想,他应该没做过什么惹师兄讨厌的事吧?
毕竟他除了有时候话多了一点,不会看眼色了一点,修为低了一点……就没有别的毛病了。
他这么一想,思维飘飞,视线在荆饮月和游溪两人身上游移,怎么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是师兄虽然很关注游师妹,但不像他这样仔细观察其实不容易发现,现在两人的气息更加交融,就连师兄的眼神也比以往多了几分温柔。
啧啧。
这两人不要太黏糊,真叫人牙疼。
“出了何事?”荆饮月一句话将他注意力拉回。
“有一批弟子在出去救治百姓时,遇上天降炎火,几个弟子伤得不轻。”岁舍回过神来,语速飞快道,“道藏院的花任酒受了重伤——”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风掠过,身边的游溪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人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道藏院弟子居内,花任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有大片烧伤的痕迹,伤痕触目惊心,被金乌之火灼伤,灵药难以医治。
扭曲的伤疤覆盖了半张脸,他原本俊美的容貌被大块伤疤破坏,叫人目不忍睹。
几个医修围着他,正小声商量药方,表情十分凝重。
云芜蹲在门口,双眼无神,目光没有落点,难得有这样一言不发的时候。
其他弟子站在院子里,正小声说话。
“花师兄伤的太重了,这么久还没醒过来,会不会……”
“已经有人去请老神医了,老神医一定有办法,别急。”
“嗯。”
沉默片刻,有人问,“师姐,咱们真的能战胜那只大妖吗?”
师姐道,“总有办法的。”
“人间,人间真是太惨了。”师妹带着哭腔道,“我们跟着花师兄他们一起去了一个村子,村里的井都枯了,井边都是枯骨,活人都饥饿的野兽分食,还有人被活生生晒死,只剩下一张人皮……”
“我还遇到一位娘亲把水省给孩子喝,自己却渴死了。”
“我也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她和她养的猫分享最后一碗水,猫活下来了,她却没能扛过去。遇到我们时,她几乎没有气息了,却还在恳求我们,救救她的猫……”弟子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那个村子,最后只救下了两个活人。”沉默片刻,另一个弟子道。
“听说有地方弄起了什么金乌教,只要信奉金乌,就能不惧烈日,得到神力庇佑,已经有不少人加入了,他们借着所谓神力,横行乡里,欺压良善。”有人忧心忡忡道,“这样下去,普通百姓只会越来越活不下去。”
“双日并空虽然暂时难以影响玉山,但咱们能救的人太少了,不知有谁能化解人间这场劫难……多拖一刻,就有更多人死去,这滋味真是太难受了。”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语气沉重,最后都忍不住化作一声叹息。
走进小院的游溪听到这些话,心中猛地沉了几分。
她绕开弟子们,走到云芜面前蹲下,“师姐,你还好吗?”
云芜看了她一眼,失焦的眼神才缓缓找回焦点,师妹还是跟以前一样,灵秀可爱,气息好像有些微妙的不同,看她现在的心情,无暇细思这细微的变化。
只是看着游溪,还未开口,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游师妹……”
云师姐的个性要强,认识她以来,游溪从未见过她哭过,心不由跟着一沉。
“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云芜脑袋抵在她肩上,伤心道,“当时,我们从那个村子里出来,碰上了一群金乌教的人,他们原本也是普通百姓,我们不欲与他们争执,这群人却缠着我们不放,说我们阻碍了神的大计,一定会引来天罚。”
“当时我们只想赶紧走,没想到天上忽然降下流火,那群人还不断拉扯我们,我急得想要拔刀,花任酒那家伙冲上来把我推开,他自己被滚落的火球砸了个正着……”
云芜抽了抽鼻子,“谁知道这家伙平时婆婆妈妈,扭扭捏捏,关键时刻比我胆子还大,谁要他救我,真是气死我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鼻子都哭红了,说这话也没有一点说服力。
游溪取出帕子给她擦干净了脸,云师姐渐渐缓和了情绪,两人一起走进房间,大夫们已经出去了,云芜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花任酒,又有些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