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查盖单手握着缰绳,带顾如意共骑一马,两人坠在羊群的最后方,防止有羊掉队或者意外情况的发生。
其其格母子亦步亦随地跟在旁边。
十几米开外的位置,巴图布赫与阿斯娜并驾齐驱,猎猎春风扬起了她的风衣下摆,明媚又自信,直到这一刻顾如意又觉得她像个草原姑娘了,忍不住往那边看了好几眼。
“她已经不认得我了,我叫她,她也没反应。”
“可能就这几天的事了吧。”
哈日查盖温声安慰:“别太伤心,长生天会保佑她的。”
顾如意吸了吸鼻子:“好。我”
她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正在接近,于是赶紧道:“我还有事,就先不跟你说了。”
说完,也不等哈日查盖回答,直接按掉了电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尖叫声响彻半个村子,激起一片犬吠。
李美如后怕地捂着胸口,像是随时都能倒下,但丝毫没耽误她骂人:“你个赔钱货,大晚上的,你蹲那干嘛呢?想吓死谁啊!你一回来准就没好事,晦气。”
闻言,顾如意站起身,走过去,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哧”了声,反问道:“不是你打电话叫我回来的吗?”
李美如被噎得哑口无言,喘息更重,像是被气极了。
顾如意懒得理她,越过她就想走,还得回去帮奶奶擦拭呢。
她都已经走出去几步了,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站到李美如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
“差点忘了问,你们有没有送奶奶去过医院?医生怎么说的?还有为什么把她丢在那里没人管,你们是不是虐待她了?这些事,麻烦你一一讲清楚。”
语气平淡,不急不徐,娓娓道来,却让人觉得极具压迫感。
虽说顾如意以前也会顶撞她,可直到此刻,没有电话的阻隔,李美如才恍然意识到,这个女儿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哪有!”李美如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尖声反驳:“医院去了,是她非要回家,说不治了,脑出血,反正也治不好了,白花钱,接回来以后也是好吃好喝地仰着,做人要将良心,不然你自己去问问她,我们哪里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
良心?
这词从她嘴里说出来,顾如意都觉得是侮辱了这两个字。
至于其他的,顾如意全程盯着她的表情,仔细打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演技太好,竟然真没能看出半点心虚来。
“知道了。”顾如意转身就走。
李美如终于缓过神来,朝着她的背影嘶喊:“我告诉你,家里没你的地方,你爱往哪滚往哪滚。”
听着身后的动静,顾如意连头都没回一下,完全没当回事。
这个威胁,可能对十年前的她来说很严重吧,可对现在的她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顾如意压根不想跟这座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多说一句话,于是自己摸索着准备了一盆温水,中途遇到任何人也权当没看见,最后重新回到那间极度压抑的小房间内,准备给奶奶擦身体。
不止是排泄物的味道,临近死亡,身上还会有一股宛如朽木般破败腐朽的味道,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老人味。
顾如意忍住作呕的冲动,一点一点用沾湿的毛巾帮老人擦去身上的汗水和浮灰。
直到她掀开薄毯,帮老人翻了个身,准备擦拭背面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到卫生间里吐了。
腐肉,大面积的腐肉,散发着恶臭。
原本长期卧床就容易长褥疮,再加上夏天天气炎热,更是加速了这一进度,老太太屁股上的肉都变成黑色了。
吐过之后,顾如意突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顾如意刚张口要问,哈日查盖先她一步拎起拎起那个袋子,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嚯。”顾如意眼前一亮,笑道:“怎么还有我那份啊。”
“过年啊,总得穿件新衣服。”哈日查盖说。
过年穿新衣服?顾如意压根就没这个习惯,李美如才不会给她买,小时候都衣服都是表姐们穿小剩下的,在她们家,只有顾兴业才有过年买新衣服的待遇。
顾如意打开袋子,想把衣服拿出来,触手一摸立刻感觉到手感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