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有些错愕,脸上一言难尽,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找到了打击。
可这也不完全是他的原因。
宋祈年的心理防线太严重,没有人能突破。
医生轻叹,“你的心理防线太过严重,催眠对你来说没什么用。你得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很难帮你。”
宋祈年从沙发上坐起,他弓着背,胳膊撑在膝盖上,俯首沉默了会儿,尽快地让自己从刚才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医生:“祈年,京尧让你来我这儿,就?是因为咱们都是朋友,都可信,你不用这么提防我。就?算你瞒着不说,凭经验我也能猜出一二。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忘了,有些人过去了就?算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的心理状态,现在真的需要心理干预。”
宋祈年仰头,浮皮潦草地看了医生一眼,从下往上的角度,他冷淡的眼神依旧有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他起身,拿起沙发靠背的大衣,往外走,“凭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完全可以?拒绝你。”
诊疗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医生一个人站在原地回想自己说的那句话,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忘了,有些人过去了就?算了。
而宋祈年,他不可能算了-
出了诊疗室后?,宋祈年直接从京北飞淮城。航班落地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淮城是一座很有人情味儿的港口城市。
一到夜晚,港口的航行?灯全都亮起,给在深海中浮沉的船只照亮回家的方向。深色海面上的点点亮光,像极了璀璨银河,令人向往。
这是独属于海边城市的浪漫。
宋祈年订了一个酒店,餐饮住宿都是顶配,不愁住的不好。
反正?在哪儿住不是住,都一样。
回酒店之前,他先去了一趟林笙的出租屋。
出租屋在一栋平价小区里,靠近初高中,里面有不少都是走读的学?生和家长。这个点他们还?没放寒假,每一户都灯火通明?着,等着自家孩子?回来,可能是一杯温热的牛奶,也可能是看似絮叨的关?心后?一碗热乎乎的汤。
宋祈年将行?李箱放在楼道里,自己上了三楼,敲了下最外的门。
“来了来了,”里面传出些锅碗瓢盆的叮咚响,然后?是主?人穿着拖鞋走来开门的脚步,吱呀一声,铁门被人从里拉开,露出林笙意外的脸色,“阿祈,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得晚一点再来呢,飞机就?是快。”
“快进来,我刚好给你做了面。”
宋祈年在门口驻留了会儿才走进去,淮城气温高,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挂在椅背上,才坐到了靠门的椅子?上。桌上很快被端来一碗长寿面,冒着热气,中间加了两个溏心蛋。
大人们总说,小孩子?过生日得吃长寿面,还?得吃鸡蛋,这样才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宋祈年唇线抿直,默然几秒,“谢谢。”
林笙系着围裙,正?忙里忙外的动作僵了一下。
所有的开心都被失落代替。
因为付薇,他们始终无法像真正?的亲姐弟一样没有隔阂的相处。林笙忘不了那通从京北打来的电话,害得她?唯一的爸爸丧了命,她?沦落到别人家里当一个低声下气、寄人篱下的养女。宋祈年也忘不了后?来她?打回去的那通电话里,对他嘶声力竭地吼宋祈年你怎么不去死?。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上一代人和事,永远无法抹除。
林笙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快吃吧,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宋祈年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地动了两筷子?,“林家人还?找你麻烦吗?”
林笙摇头,“没有,我毕业后?就?不跟他们联系了,再过段时间去跟他们解除收养关?系,钱我之后?会慢慢还?给他们。”
“嗯。”
无声的沉默里,林笙想着前几天?看见许柚的事情,“我前些日子?看见许柚了,她?现在淮城,你知?道吗?”
“知?道。”宋祈年淡声回,捏着筷子?的手背却已绷紧。
“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林笙挺意外的,“那你要不要去找她??如果她?介意之前的事情,我来跟她?解释。”
“不用,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解决好。”宋祈年食不知?味地吃着碗里的面。
吃完后?,他规矩地把筷子?放在碗面上,纸巾扔进垃圾桶,将桌面整理干净的像是自己在别人家做客。弄完一切之后?,他才拿过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我吃饱了,先走了。”
林笙的视线从他疏离客气的动作,定?格在那碗长寿面上。
碗里的面没动几口,两个代表长寿无灾的荷包蛋也一口未动。
少年越长大越疏离,他自幼缺爱,所以?长大了也不再期骥亲情。反正?这么多年过来,当一个有家不可归的飘零者,他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