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查盖往前走了一步,察觉出不对,回头看她,发现她满面惊恐。
“怎么了?”他不解道。
顾如意缓慢地抬起手,颤巍巍地指向不远处,两根歪七扭八的木棍支在那里,中间拉一根绳子,作为简易版晾衣架,绳子上挂着几件长短不一的衣料,于风中左右摇摆。
怪不得她刚刚没找到昨天穿过的衣服呢!
哈日查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洗的?”顾如意声音都在发颤。
其实这话问得跟没说一样,偌大的草原上,放眼望去连第二个蒙古包都看不见,除了他和她外,难不成是班布尔干的吗?
“昂。”哈日查盖坦然点头:“早上起来打扫卫生,顺手就洗了。”
他说这话时尾音微微上扬,似乎有点邀功的意味在里面。
顾如意无暇顾及他的想法,隔着一段距离望向那边,看着两片随风摇曳的嫩色布料,心中一整个大崩溃。
哈日查盖显然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不解地反问道:“不走吗?”
“哦,走。”
顾如意脸上的笑容没了,整个人都恹恹的,不复刚才的活泼。
简直没脸见人了!
尴尬,除了尴尬她已经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纵使他们曾经肌肤相贴,甚至负距离接触,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也看了,可面对这样的举动还是让她觉得太过亲密了。
比那种事还要亲密!
哈日查盖没往深里想,毕竟两人前一秒还很甜蜜,他只记得顾如意说饿了,回到蒙古包前稍作整理后,便开始准备午饭。
昨天烤全羊还有剩下的内脏,他做了一盘爆炒羊杂,外加一盘清炒时蔬,算不上丰盛,但对两人来说刚好。
过日子嘛,就是这样,与大鱼大肉比起来,更多的是清粥小菜。
哈日查盖的手艺依旧很好,羊杂打理得很干净,配上干辣椒,不腥不膻,干香可口。
可惜顾如意心里存了事,就是满汉全席摆在面前也觉得没滋味,而且这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显得自己怪矫情的。
幸好,吃过午饭后,哈日查盖主动开口表示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顾如意正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立刻大手一挥,也不问他要去哪,要做什么,只跟他说:“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哈日查盖俯身,屈指捏一捏她的鼻尖:“放心,肯定能赶回来给你做晚饭。”
说得好像她多贪吃似的!
顾如意拍开他作乱的手,怒瞪他,换来他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哈日查盖赶在她真的生气前翻身上马,跑出去几米远,又折返回来,扯着缰绳在原地徘徊,不放心地嘱咐道:“羊群不用管,她们会自己吃草、喝水,有事班布尔会处理,我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回来,晚饭也不用你,我肯定能赶得上。”
“你昨天晚上也没睡多久,困了就去睡个午觉,睡醒我就回来了。”
“要是觉得无聊,出去转转也行。”他顿了顿:“但只一条,你别走太远,小心迷路。”
一番话说下来,简直是苦口婆心,事无巨细。
听到最后,顾如意忍不住反驳:“不至于吧我又不是小孩了,我还会走丢吗!?”
“那可不一定。”哈日查盖勒了下缰绳,让蠢蠢欲动的巴日思安静些,他挑了挑眉,揶揄道:“你不就是因为迷路才被我捡回来的吗?”
“”顾如意顿时哑口无言,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干脆催他:“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哈日查盖看得出她恼羞成怒,哈哈一笑,双腿一夹马腹,调转方向,扬长而去。
马腿奔驰,掀起一片灰尘,顾如意倚在门框边,目送他远去,背影越来越小,直到一人一马化为黑色的斑点,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四周骤然间安静下来,茫茫旷野之中忽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哈日查盖明明才离开几分钟,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独孤、落寞、寂寥种种情绪一同涌现。
放眼扫过去,只有零星散落在草地上的羊群、其其格母子,以及卧在羊圈外,无所事事的班布尔,竟然连个能陪她说话的都没有。
顾如意想象不出来,这样无趣且空荡的生活,哈日查盖那些年是怎样独自日复一日地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