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晴说：「无妨，他修炼的时候只能吃淡食，随他去吧。」
然后走到她身边的空位坐下，挽住了她臂弯，笑吟吟地说：「好久不见，下次回来该唤你四嫂了。」
舜英替元晴斟满酒，碰了碰杯，有些讶异：「你不去喜宴了？」
元晴先喝光了她倒的酒，又自顾自倒了三杯一饮而尽：「国君喜宴有什么好去的？远不及你这儿鲜亮热闹。再说我赶着去龙骨关，等不到那时候。」
舜英更惊讶：「这天寒地冻的，你去灵昌做甚？」
「萧王后有孕了」，元晴笑起来眼睛很亮，「她说这些日子噩梦连连，央求荣王陛下发帖子请我过去。」
舜英看了看她一身素袍，脸上至今无半分血色，忍不住心疼得连连叹气：「你今年都走遍了半个大陆，元气尚未恢复，年关将近丶冰天雪地的又去龙骨关，值得吗？」
元晴忽然收敛笑意丶神情凝重，压低了声音：「那孩子将来至关紧要，我得去护住他们母子。」
她们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些事。
舜英本想等宾客散尽后，再拉元晴好生聊聊，岂料元晴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说来喝酒丶就真的只喝酒，飞快扒拉了几口菜就拉着紫菀离席，匆匆而去。
看着那两道素白的身影消失在院外，舜英心底蓦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温暖。这一瞬间，好似冥冥之中生出了极深的羁绊，将她与元晴二人紧紧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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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后的日子，无非是每天学习礼仪丶熟悉大典流程，教习姑姑正是老熟人——已升任景和宫宫令的春羽。
按少府旧制，王后为六宫之首，辖下除宫令外，还有六尚丶二十四司，仅女官女史就五十多名。但是，受开国君主寥天女王影响，大翊女子地位颇高，大部分国君的妃嫔数量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没多少妃嫔需要管理，且身处乱世，国君为了军费节衣缩食丶裁撤宫人的事时有发生。
所以，这五十多名女官女史从未满编过。比如眼下，宫令春羽兼任司仪，来教习她礼仪。
之前在灵昌，春羽就教过她两个月，翊国丶荣国两国女子仪态相差不大，此时温故知新，再多提点些册后大典与百姓婚仪的差别，便也八九不离十了。
褚宅早已张灯结彩丶披红挂绿丶布置妥当，腊月二十五一大早，宅邸四周的道路全部净水泼街丶红毡铺地，并由羽林卫清空街面丶把守戒严。
黄昏时，褚宅正门右侧和舜英闺阁的门口，分别搭起了金色和正红色的帷帐。
此夜，褚宅灯火通明丶彻夜不熄。
舜英曾听许姿说，女孩儿出嫁的头天夜里，通常会失眠。可她很早就入睡了，一梦酣沉。
梦里的她，没有味觉丶嗅觉丶视觉丶听觉和触觉，无边无际的寂静虚空；她先触到了柔软的丝缎，穿在身上丶绕在指尖；随后听到了吹吹打打的笙箫丶礼乐声渐行渐近……
然后，视野显出第一抹色彩——新嫁娘金翠交织的雉羽面扇，再然后，她嗅到了似曾相识的甘甜木香。
一双微凉发颤的手与她交握，抽走了她手中的面扇，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正红，绣着螭龙丶白狮和雉的图纹，龙凤红烛的映照下，新郎的那张脸从模糊逐渐清晰……
即将看清那张脸的刹那，她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湿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像是要蹦出胸腔。
她没有掌灯，轻手轻脚披衣起来，光脚踩在地上，无声走到隔间。
借着屋外廊下灯笼的光，她从多宝阁抽出一方细长木盒，钥匙插进锁扣「咔擦」轻响，白色缎面垫层上，静静躺着一把银白弯刀丶一条皎洁长鞭丶以及一个小巧的红色瓷瓶。
她看了片刻，合上盒盖扣上锁扣，将木盒放回多宝阁，拿着钥匙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偏院的荷塘边，将那把精美的黄铜钥匙丢向池塘深处。
回到闺阁时，屋内已掌灯，侍婢正四处寻她。已是卯初，再过三刻使臣就要到了。
春羽领着一队婢女进来，抬进浴桶丶灌满热水丶滴入香露丶洒满花瓣，同时燃三支降真香，侍奉她沐浴兰汤。
笙箫丶鼓乐声渐行渐近……
第87章至亲至疏夫妻
沐浴薰香后，是舜英熟悉的步骤：净面丶开脸丶敷面脂丶扑粉，眉绘螺黛远山长丶胭脂晕出嫩吴香丶双唇涂抹石榴绛，再分别在额心丶双颊贴上金色花钿，上下唇的正中点上金粉。
乌黑长发垂落如流水，梳头嬷嬷一绺绺挑起来，层层叠叠绾作不知名的繁复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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