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英被他拉得连连倒退,电光火石间,抬手拔下他头上金簪,对着他胸口狠狠刺去:「滚开,别碰我!」
承徽和承祉刚下马,见这边起了争执,忙一左一右抱住她胳膊,想把二人拉开。舜英振了振手臂,本想甩开二人,见是稚子丶便不再搭理,只咬牙将那支金簪一分分往里推去。
金簪有些锋利,刺破外袍丶中衣后,一团血红慢慢洇开。
「母后,不是坏人,是六叔!」承徽泪汪汪哀求,「六叔,母后不是故意的,她自从回阊江,就很讨厌别人碰她。快给母后道个歉啊,你刚刚不是故意要拉扯她。」
元旭咬牙冷笑:「怎么,出去一圈力气都变小了?」
两个孩子哭成一团:「六叔,不要再激母后了……」无奈力气太小,怎么都拉不开舜英。
恍然闪过一道灰影,轻轻巧巧拎开俩孩子,一个手刀劈在舜英脑后,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恭声道:「卑职夏小乙救援来迟。」
「扎进去不深」,元旭长舒一口气,捂着冒血的胸口,踉踉跄跄站起来,「宣御医。」
舜英被抬回宝慈宫,御医请了半天脉,摇摇头说是心疾,只能安神镇定丶徐徐图之。又一致建议,既然她只信任冯姮,在心疾痊愈之前,最好不要与其他成年人相处。
从此,舜英每天在宝慈宫等三个孩子来请安,其馀时间只与冯姮叙话闲聊丶同吃同住丶同起同卧。
冯姮坐在花房里,闲闲修剪着梅枝。冬雪侍立在旁,念着七月初七「千秋节」的场地布置丶宾客名单。
冯姮听得直摇头:「都是干将能臣,一个都舍弃不得。」
冬雪试探着问:「那两位呢?」
冯姮蹙眉:「卢照仪和元瀚海?他们是明明白白的褚后党,没有作案动机。」
思忖片刻道:「刚回来没几天,莫名其妙猝死在自己生辰宴……若没个靠谱缘由丶传出去太难听,哀家再想想吧。初一?」
冬雪身后闪出个黑色身影,屈膝一礼:「卑职在。」
冯姮沉吟道:「你们『冬』部手上其他事暂缓,去寻几样东西,无论是蛮疆丶西羌还是北宛,务必不惜一切代价,越快越好。」
她拿过炭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一行蝇头小楷。初一双手捧起瞥了一眼,脸色未变,沉声道「遵命」,将纸条反反覆覆读了几遍,交给冬雪,施了一礼退出。
又问:「阿旭伤得怎样?那天究竟是何场景?」
夏小乙屈膝一礼:「褚娘娘谨守宫规,平南侯逼问过激,争辩中不慎误伤。」
冯姮叹了口气:「不必再试,眼下真忘假忘也没那么要紧,千秋节快到了,你们夏丶秋两部主要留意宫里风吹草动。」
两条灰色身影领命而去,悄然与夜色融为一体。
冬雪忧虑道:「如今朝野上下皆知,褚娘娘住在大娘娘眼皮子底下,确实难想办法。」
「急什么?时间一长自有分晓」,冯姮面带微笑,用铁丝将梅枝捆向一个方向丶定型,「机会嘛……等着等着就有了。不要自乱阵脚,行得正丶就不怕影子斜。」
冬雪一愣,旋即恍然大悟,目光掠过冯姮右手,再瞄过自己双手,干干净净丶不染半点泥土和血迹。
。
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
延光七年七月初七,南翊幼主元承禕为庆祝生母回归,于紫极殿设「千秋宴」,三公九卿丶三代以内元氏宗亲皆莅临庆贺,就连领兵在外的太尉班益,也托元旭班珂夫妻送来贺礼。
三十六枝灯树将紫极殿照得金碧辉煌,螭陛之上,元承禕坐居中主位,右手边坐着冯太后。右边座位往下依次为:承徽承祉丶新婚燕尔的元旭与班珂丶云飞燕丶冯广年及冯氏子弟……
但更多目光聚集在承禕左手边——空空如也,左边座位往下依次为:元璟丶卢照仪丶元瀚海丶褚钧贤及其他在京褚氏子弟……
后殿传来通报:「褚后娘娘到——」
承禕忙起身走向后殿,亲自搀扶生母就坐,殿内红地毯上已齐刷刷跪了两列。待承禕道了「平身」之后,不少人抬眸起身的刹那,乍然瞥见舜英,齐齐一震。
那似曾相识的衣裙:月白上衫丶荼白下裳交领襦裙,用金丝银线织出曲水流云暗纹,天青色缂丝褙子上以孔雀羽线绣出九对神鸟丶山川河流。
正是永平一年四月二十,她穿着一模一样的王后礼服,出席永平朝第一次武举恩科。
视线上移,她上半张脸被面具遮住,那面具由秘银打造丶简约却不失精美。曾在永平一朝戍边的武官霎时热血沸腾:他们熟悉的面具!
第195章鸿门宴
庄王曾为褚后打造秘银面具,要求她巡军和征战沙场时全程佩戴。旁人问及,他只说恐杀伐之气伤及爱妻,至于实际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