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了大半天丶水都没喝上两口的暗探们,两眼一黑。
翊史《佞幸篇》记载的情郎面首,不是忙着吹拉弹唱悦心,就是忙着潘驴小闲悦身,或是忙着结交朝臣替自己捞好处,偏偏他如此……贤惠,贤惠得连翊国土生土长的男子都自愧不如。
如同寻常百姓家,最疼娘子的体贴夫君,为宫廷的孤清带去一抹鲜亮烟火气。
元旭带人抱着一叠奏摺进来时,苻洵正站在影壁后与管事说话,元旭熟视无睹,匆匆进了南院。邶风别苑很大,南院处理公事,设有书房丶藏卷阁丶秉笔女官丶中书令的庑房,有重兵把守,苻洵也从不踏进半步。
他们相守多年,在边界感和分寸上,早已磨合得恰到好处。
元旭出来时,苻洵还在跟管事说话,管事对他尊重之中带着一丝……敬畏,尊重是因为知道他是男主人,敬畏是因为他早些年的杀神之名。
元旭煞有介事听了一耳朵,然后听到苻洵……
他正在吩咐厨娘每晚留一些食材,他有时会亲自下厨,给舜英做些小食。
元旭促狭地挑挑眉:「你这指挥千军万马丶拉三百斤强弓的手,如今洗手作羹汤,倒也舍得?」
苻洵懒懒一瞥:「说得像我拉不动强弓了一样,用进废退,骑射和武艺一日不可懈怠,顺便替她喂喂招。」
「听说你还抚得一手好琴,作得一手好画,哪天切磋切磋?」元旭佯作忧伤,叹了口气,「女君背后的男人啊,不容易。」
苻洵:「慢走不送!」
「别撵人啊,我真有事」,元旭凑过去压低声音,「阿珂好日子快到了,嫌庄子上送来的菜不新鲜,嘴里没味儿。你挑的那些果蔬河鲜,也带我家管事去看看呗?」
苻洵:「让你家管事自去找我家的,慢走不送!」
桂花香气淡去,木芙蓉和木槿连缀成片,像浅粉瑰紫的云霞,随后是飞舞满空的金色银杏叶。秋去冬来,苻洵已在邶风别苑住了将近四个月。
承徽时常在鹤雪别苑和邶风别苑来回跑,苻洵对她十分上心,每每舜英检查着徽儿功课时,他总恍然回到当初洛川别苑,一家四口的日子。
有时政务清闲,承禕也会带穆阐一起来坐坐,虽说仍客气疏离,一来二去也熟稔不少。
官员丶宗室丶侍卫丶家人,从最先惊讶猎奇,到逐渐习惯苻洵的存在,甚至因其不似传闻跋扈骄矜,还很诡异地相处融洽。
这年九月,班珂诞下一子,元旭替那孩子起名「承祯」。这也是翊都南迁后,宗室诞下的第一个孩子,承禕十分*重视,在紫极殿亲自替堂弟举办满月酒。
穆阐十分沉稳,会替承祯拍奶嗝,摇着童车哄婴儿睡觉。承徽站在童车前,盯得目不转睛,婴儿哭了笑了她都惊喜。
她满脸仰慕:「阐哥哥好会哄孩子。」
穆阐:「以前照顾弟弟妹妹,习惯了。」
承徽:「你还有弟弟妹妹?他们在哪?」
穆阐:「走散了。」
承徽安慰道:「没事,六叔说,有缘分的人总会相逢。」
舜英正挽着班珂走过来,穆阐瞥了一眼,扬唇一笑:「会的。」
承徽跑过去,扯着舜英袖子撒娇:「娘亲,小孩好可爱,你再给我们生个……」
话音未落,站在旁边的元旭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别跟你五姑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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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风别苑后院有疏影水榭,引玉河活水丶凿出一汪荷塘,在岸边种了十几株红梅。冬月初,枝条已开始绽出新绿花苞,尖端一点深红。
水榭门窗都关着,只留两扇窗透气,苻洵将烤熟的栗子剥好,放在舜英面前小碟里。
洗干净手后,他坐回七弦琴前:「今天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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