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她说完了，双眼立刻紧盯着三郎。
nbsp;nbsp;nbsp;nbsp;就像上一次说出“朝夕相处的表兄妹更不该在一起”的真心话一样，莲心又感觉到喉咙里出现了那种莫名的焦灼干渴的感觉，还有那种必须在三郎脸上看见他没有任何波动才肯罢休的急躁。
nbsp;nbsp;nbsp;nbsp;她仍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为什么出现。
nbsp;nbsp;nbsp;nbsp;但至少这一回，她知道那种急躁没有被满足后的痛苦是什么感觉了。
nbsp;nbsp;nbsp;nbsp;三郎脸上的表情在听见她所说话的那一瞬变得很陌生。
nbsp;nbsp;nbsp;nbsp;那种陌生，甚至不是悲伤、愤怒或痛苦，不是五官的变化，不是脸色的变化，不是任何，而是他的面上逐渐笼罩上的一种神态。
nbsp;nbsp;nbsp;nbsp;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消失，天地之间只剩下呼吸声。
nbsp;nbsp;nbsp;nbsp;阴云一样的轻蔑，逐渐漫溢上他美丽的五官。
nbsp;nbsp;nbsp;nbsp;“莲心”他轻声说，狭长漂亮的眼睛轻微地眯起来，眼睫处聚集，像一笔浓墨。
nbsp;nbsp;nbsp;nbsp;三郎的那双眼睛从来没有这么亮而锐利过。
nbsp;nbsp;nbsp;nbsp;或者说，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他尚有如此冰雪般的高洁姿态，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莲心再没有见到过他面上的这种神情。
nbsp;nbsp;nbsp;nbsp;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nbsp;nbsp;nbsp;nbsp;莲心大口呼吸着，望着他。
nbsp;nbsp;nbsp;nbsp;是打那次共同抵抗米商奸计后？是从上饶朝夕相见，共度了几个月开始？
nbsp;nbsp;nbsp;nbsp;还是他在生死攸关之际，他们的那一番长谈开始呢？
nbsp;nbsp;nbsp;nbsp;时间和呼吸在对峙中冷凝。
nbsp;nbsp;nbsp;nbsp;“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看我的。”
nbsp;nbsp;nbsp;nbsp;三郎这次的声音甚至都没有像上次一样变化了，他只是用往常的声音，非同寻常的神色，看着她，询问她，“我是会像你所害怕的那样想、那样做的人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nbsp;nbsp;nbsp;nbsp;莲心被他了然的视线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nbsp;nbsp;nbsp;nbsp;像她害怕的一样那样想，那样做？
nbsp;nbsp;nbsp;nbsp;怎样想，怎样做？
nbsp;nbsp;nbsp;nbsp;——挟恩图报，以恩求情？
nbsp;nbsp;nbsp;nbsp;而她所害怕的，只是三哥因为她而错失人生中的一些机遇，还是三哥的心意会让她失去家人呢？
nbsp;nbsp;nbsp;nbsp;莲心不敢去想他说的是哪一个。
nbsp;nbsp;nbsp;nbsp;焦躁不安的心情压抑在阴云下，在空气里沸腾。
nbsp;nbsp;nbsp;nbsp;远处的天边堆积着大片大片的乌云，沉沉向人群的头顶上几欲倾倒。
nbsp;nbsp;nbsp;nbsp;闷雷翻滚，将要落雨了。
nbsp;nbsp;nbsp;nbsp;今时不同往日，秋日到尽头，雨夹着细细的雹子下起来。
nbsp;nbsp;nbsp;nbsp;街上的人们少见这怪景象，急着跑来跑去地避雨、避雹，凌乱得不成样子。
nbsp;nbsp;nbsp;nbsp;莲心的心也凌乱脆弱得不成样子。
nbsp;nbsp;nbsp;nbsp;“我只是说说，我怕最坏的情况发生，三哥。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太好了”
nbsp;nbsp;nbsp;nbsp;莲心轻声说。
nbsp;nbsp;nbsp;nbsp;不知为何，她像做错了事似的，微垂着脸，在三郎面前垂手站着，“不，也不是‘太好了’。就是”
nbsp;nbsp;nbsp;nbsp;三郎忽然朝她的脸伸手。
nbsp;nbsp;nbsp;nbsp;莲心下意识地躲开了。
nbsp;nbsp;nbsp;nbsp;随后她立刻意识到什么，又将脸凑到三郎手边。
nbsp;nbsp;nbsp;nbsp;但三郎已经停住了动作。
nbsp;nbsp;nbsp;nbsp;雷不断地滚着，简直像是积攒了一个夏天的雷电都要在今天打完似的。
nbsp;nbsp;nbsp;nbsp;那样压在人心上的沉重声音，撼得莲心的心脏不住打寒噤。
nbsp;nbsp;nbsp;nbsp;短暂的静默之后，三郎还是伸手，揩去了莲心额角的一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