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片刻，他看着莲心在那边兀自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再看着她身旁辛赣久久凝视她笑脸、出神到甚至连别人在看都没发觉的样子，不禁眨了下眼睛。
nbsp;nbsp;nbsp;nbsp;随后，他挠挠额角，转开头，不再去窥视两人，也不说话了。
nbsp;nbsp;nbsp;nbsp;芙蕖血一样红，伏倒在岸边。
nbsp;nbsp;nbsp;nbsp;夏日在一日日的心知肚明里倾倒着，摇晃着，就这样从手指间流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雪楼是带湖庄园里最僻静的角落。虽然辛大郎自辛弃疾明言“家产你也不必再想”之后便彻底闭门不出，消沉萎靡下去，没空来盯着辛赣和莲心，但到底临安府之事当以密成，为避人口舌，二人大多选在雪楼见面。
nbsp;nbsp;nbsp;nbsp;今日赶巧，两人刚踏进雪楼不久，不远处便传来了歌声。
nbsp;nbsp;nbsp;nbsp;辛弃疾身着薄衣，正绕着雪楼下的瀑布高歌：“藕花雨湿前湖夜，桂枝风澹小山时。怎消除①？…”
nbsp;nbsp;nbsp;nbsp;明明没有闪躲的理由。
nbsp;nbsp;nbsp;nbsp;但莲心与辛赣商议在临安的策略的话讲到一半，还是渐渐停住了声音。
nbsp;nbsp;nbsp;nbsp;她没抬头，只低头看着阑干，不自觉抠起它的边缘；
nbsp;nbsp;nbsp;nbsp;辛赣看着远方，也不讲话，任楼上的风兜来满头满脸。
nbsp;nbsp;nbsp;nbsp;不巧的是辛弃疾在瀑布下停留了许久。
nbsp;nbsp;nbsp;nbsp;期间，他背着手转来转去，斟酌着又打算写一首词，拿《江神子》的词牌反复揣摩。
nbsp;nbsp;nbsp;nbsp;到最后写好了半首，得了下阕，上阕冥思苦想半天却想不出合适的，便也放弃了，甩甩袖子，拍拍衣裳上的土，终于才又唱着歌离去：“未应全是雪霜姿。欲开时，未开时。粉面朱唇，一半点胭脂。醉里谤花花莫恨，浑冷淡，有谁知②？”
nbsp;nbsp;nbsp;nbsp;这走路发呆就能写词的这本事，真是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nbsp;nbsp;nbsp;nbsp;不过说来倒也是奇怪，连带着三哥在内的其余儿子，怎么都没继承这种天赋呢？
nbsp;nbsp;nbsp;nbsp;“穷者而后工③。心里有苦难言，才会不平则鸣。父亲的心，哪里是我能比的。”
nbsp;nbsp;nbsp;nbsp;辛赣听见莲心的问题，也不忸怩，自然地承认了，“我远不如他。”
nbsp;nbsp;nbsp;nbsp;莲心向来反应快，人又狡黠：“这么说你老师写的词多富贵之象，其实是因为生活十分顺遂美满喽？”
nbsp;nbsp;nbsp;nbsp;辛贛听出莲心的潜台词，不禁失笑。
nbsp;nbsp;nbsp;nbsp;“老师是一方文坛翘楚，自有独到之处。”
nbsp;nbsp;nbsp;nbsp;莲心笑他不肯承认韩元吉的诗文就是有不足，竟开始和她打上了官腔：“看来三哥在宫中受益颇多，连讲话都学成了这样太上皇这么好相处么？”
nbsp;nbsp;nbsp;nbsp;莲心分不清南宋和北宋具体的政权变化、有什么区别，但她再怎么不了解历史，也听过赵构的大名。
nbsp;nbsp;nbsp;nbsp;那南渡的赫赫功绩，那独占国库金银的胸怀，分摊到全部百姓头上，现下是个人都想进宫和他进行一番亲切交谈。
nbsp;nbsp;nbsp;nbsp;而辛贛也与她交待过，他在宫中有时随侍官家手谈，有时则在官家授意下前去德寿宫，与太上皇手谈。
nbsp;nbsp;nbsp;nbsp;他是与太上皇有面对面过的人，他自然该知道许多内情吧？
nbsp;nbsp;nbsp;nbsp;辛贛的回答也果然没令她失望：“与师母一样好相处。”
nbsp;nbsp;nbsp;nbsp;莲心“噗”地一声笑出来。
nbsp;nbsp;nbsp;nbsp;辛贛的师母脾气素来不好，最近旧疾发作，身上不舒服，偏偏又赶上韩淲娶妻和吕祖谦重病卧床两件大事，忙得分身乏术。
nbsp;nbsp;nbsp;nbsp;眼下每日都形容憔悴，沉着脸，走在路上，一旦逮着个人的错处，就会像狂风暴雨袭来一般地骂人。
nbsp;nbsp;nbsp;nbsp;韩淲苦不堪言，只好去吕祖谦处躲风波，每每被辛贛师母逮到后却被骂得更狠。
nbsp;nbsp;nbsp;nbsp;而和师母一样…那么太上皇的脾性也不难猜测了。
nbsp;nbsp;nbsp;nbsp;“我在宫中多月，每每涉及太上皇的事，官家总是态度暧昧。在他们之间斡旋是自寻死路，所以上回你说要回临安”
nbsp;nbsp;nbsp;nbsp;说到一半，辛赣的语声止于莲心的手指下。
nbsp;nbsp;nbsp;nbsp;他垂眼看着莲心将手捂住他嘴的样子，以眼神询问。
nbsp;nbsp;nbsp;nbsp;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莲心不语，捂着他的嘴，只嘴朝楼下努了努。
nbsp;nbsp;nbsp;nbsp;大概是因为带湖中的雪楼因为被辛弃疾写了不止一首词，此处在上饶已成了口耳相传的景点一样。
nbsp;nbsp;nbsp;nbsp;眼下辛弃疾刚走没多久，楼下便又来了位熟悉的夫人。
nbsp;nbsp;nbsp;nbsp;“说谁谁到。你师母倒是稀客，今日怎么来作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