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吃饭了。”
屋内一片寂静，炕上人身上遮了一层破被，躯体如死了一般僵挺，连胸口的的起伏都微乎其微。
卫诚安心里有些打怵，他很怕这个突然回来的二哥哥。
好半晌，男人的头部动了动，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屋内响起了轻微的吞咽声和勺碗磕碰的声音。
昏暗里，卫录嘉眼眸微顿。
他在喝下糊糊的第一口就尝出了不同，比往日的更浓，也更香，米糠熬的更加细软，野菜也处理的少了几分往日难以下咽的涩味。
是那个被买回来的女人做的。
他天生视听敏锐，堪比离、师二公，虽在屋内，篱笆外发生事却也能听的一清二楚，知道张氏用一只野兔，从人贩子手里将一个女人买来做他妻子的事。
穷山僻壤里，一只野兔多么金贵，竟用来换了一张嘴……
没一会儿，卫诚安兴高采烈的端着空碗跑了出来。
“阿母，二哥都吃完了！”
二哥吃完了，他也可以吃饭了，今天的晚饭前所未有的香，卫诚安早就饿的等不及了。
卫家一向都是如此，张氏有眼疾，视物不便，卫录嘉瘫痪在床，给他喂饭的活儿就交到了卫诚安身上，每天卫诚安都要先给卫录嘉喂完饭，才轮到自己吃。
“给你留着呢，慢点吃。”
卫诚安端起碗，也顾不得相璀错是不是在一旁，咕咚咕咚的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卫诚安吃的这么香，张氏看着也高兴，她干瘪的手端起自己没舍得喝的半碗，往卫诚安的方向递。
“诚安，多喝点，这还有呢。”
“阿母喝，我不要。”卫诚安推拒着，他知道家里口粮不足，他多喝一点，阿母就少喝一点。
“我吃饱了，阿母老了，吃不了多少，剩下的真吃不了了。”
卫诚安不信，他一脸抗拒，最后甚至把碗一扔，直接跑掉了。
“这孩子。”张氏嗔怪道，满是沟壑的脸上却见不到一丝责备之意，转头，又把碗推给相璀错。
“错娘，你饿不饿。”
看着两人来回推拒的动作，相璀错心头早已一阵酸涩。
不过是半碗米糠糊，在她生活的时代，是专门喂给牲畜的下等食料，卫家娘俩却如视珍馐。
“干娘，我不饿，你吃，干娘是家里的支柱，你若是倒下了，诚安和二郎可就没有依靠了，所以要多吃些，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相璀错好声劝道。
张氏沉默良久，自从举家被流放，祸事一桩接着一桩，丈夫早逝，大儿子被拉去服役不明生死，二儿子瘫痪在床奄奄度日，老幺尚且年幼，家里的仅存家当又被那个黑心肠的女人骗走，她的眼睛视物一日不如一日，早晚有一天会瞎。
日子像是一潭深渊，一家子泡在发烂发臭的烂泥里，越陷越深，抬头就是一片灰色的天，看不到一点希望，她恨不得一片一片生撕了自己的血肉来救儿子的命，又何谈照顾自己呢。
张氏半晌什么也没说，干瘦的手指紧紧抓着瓦片，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只能看到轻轻起伏的一片斑白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