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阿鸢将充斥着怒火的视线从那帮被捆着压在堂下的村民身上移开，瞥了眼堂上似乎因鬼魂事不涉及自己和修士交易而严肃审问的县官，虽有不满，但还是松了口气。
她摁住箜篌引的琴弦，回想了下方才所听到的话语，侧目去看白虎，蹙眉疑惑：“能这样吗？”
三界神灵概分为两类：一类是天生地养，位处各方仙界，不受万物苍生供奉也能独自修炼，存活数百数千数万年之久；一类是经受人间信众供奉信仰才得以化出灵智的山川自然神灵和其他文武财运之类新神……
这一类神灵，是由人之希冀和欲望而生，需得凭靠帮信众达成祈愿，修为才能因日后更多的供奉香火增长。直白点说，两者实际上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利用关系。
此种关系中，文武财运之类的新神，无论能不能降下赐福，也多的是人供奉。但，如白虎这般山川神灵，拜庙供奉的多只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苍生百姓。
因此，若被分在威猛山当山君的白虎藏起了山君庙，拒绝了附近百姓祈求和香火，不过多久，她便会在人之希冀和欲望不得满足而产生的怨恨抛弃中渐渐消逝。
更何况，这威猛山附近村落百姓似乎没几个好东西。他们若不再感到山君庇佑，也得知如今惩戒他们的人有白虎，他们心中怨恨必然更甚一层。
且身为山君如此不顾百姓的事传扬出去，也多半会让世间其余地方的山川自然神灵受到不信任和伤害。
阿鸢望着地上那帮咬死反驳没做拐卖事的黑心村民，眉间蹙得更紧，欲要说些什么劝白虎不要仓促行事时，耳边传来一句肯定：
“当然能！”
这事白虎早在得知十几个鬼魂生前事时，便有了些许想法。但未及与阿鸢商议，便有阿鸢器灵身份、苍云门入山捉妖和碧霄宫修士追杀等事接连压下来，令她无从寻找机会说道此事。
然而此时再听见十几个鬼魂的怨念事，这个想法立刻又冒出来。
白虎一抹眼泪，道：“我这一代中，混了妖族的血脉，不靠那点山君收来的信众香火，也能修炼长命。所以……”
话未说完，阿鸢严肃打断道：“那也不行。”
阿鸢虽然为白虎不会因缺少香火供奉而消逝的事感到高兴，但念及世间其他山川神灵可能因此遭受的后果，她果断驳回了白虎的想法。
白虎不满：“可我不想庇佑这些人！再者阿鸢你先前不是也很不满这些人！觉得他们的心更黑更坏嘛！”
“一码归一码。”
阿鸢摇头，将自己方才所思尽数告知，待白虎稍作思索，恍然露出悔意，但又实在嫌弃不愿的神情，抿了抿唇，道：“山君庙不能藏起来。不过……他们日日拜庙供奉是一回事，你是否如他们所愿相助又是另一回事。”
白虎愣了一下：“哇，还可以这样嘛！”
阿鸢点头，又去看堂中审问一事。
正到尾声。
许是因她们这一行装着碧霄宫修士嘱咐查办的缘由，上座的县官本了张为民为国严肃端方的清官脸，手中惊堂木一拍，震得堂下咬死不认的村民身躯一抖，听见几句不如实认罪便要上大刑的话时，抖得更厉害。
“大人！她们都胡说！明明是她们自愿嫁给我们家的！”
“是啊！大人！明明是我家见她可怜，好心收留，那个贱人才答应以身相许的！”
“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冤枉！”
听得连连喊冤的十几个鬼魂神色愤怒，斥道：“呸！不要脸的畜生！明明是你们强买，强逼着我们嫁！”
门外站着观审的百姓也都愤懑道：“里面有两个姑娘我是认得的！她们失踪后，爹娘找人找的头发都白了！怎么可能是自愿嫁到你们家的！”
“就是就是！如今世道好，姑娘们不受约束，凭自己心情在外玩耍，本是好事！却竟然叫你们这些坏心思的畜生逮到机会，掳了这么些好人家的姑娘，让她们蹉跎而亡！真真可恶！”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畜生都闭嘴！”
“大人！还请您为这些苦命的姑娘做主啊！”
堂下堂外争吵间，忽有衙役在人群中开道，大喊：“让一让！让一让！姑娘们的爹娘来认……认女儿了！”
堂外百姓忙忙让道，放着几个能快速找来的沧桑哭泣的爹娘亲人进了门。
“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