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沈可均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可他分明才看了几行字，方令仪一时间有些慌乱。连忙把被他弄乱的书柜桌子重新恢复原状，早没了他刚来时气定神闲的劲儿，方令仪只希望沈可均不要发现他从书架上拿下来又看过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方小公子？”
nbsp;nbsp;nbsp;nbsp;方令仪才把东西勉强归位，便听见沈可均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nbsp;nbsp;nbsp;nbsp;莫名联想到那柄玉尺也是如这般从裴三郎背后袭击而来，方令仪下意识一抖，又很快压下那股有些躁邪的骚动。
nbsp;nbsp;nbsp;nbsp;“沈——”
nbsp;nbsp;nbsp;nbsp;不等方令仪讲话，沈可均倒是先盯着他看了数眼：“你的脸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第69章训。诫（2）
nbsp;nbsp;nbsp;nbsp;沈可均比谁都熟悉她自己的书房，是以尽管方令仪红着脸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闭紧口的蚌，她也一眼瞧出了端倪所在。
nbsp;nbsp;nbsp;nbsp;“你打开这本书看了？”
nbsp;nbsp;nbsp;nbsp;精准抽出《隐归六梦》，沈可均粗略翻了翻，便问道：“看到哪里了？竟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nbsp;nbsp;nbsp;nbsp;这怎么好说！
nbsp;nbsp;nbsp;nbsp;眼神躲闪，方令仪低着头说什么都不肯去看沈可均的脸。
nbsp;nbsp;nbsp;nbsp;不愿说？
nbsp;nbsp;nbsp;nbsp;书脊在掌心敲了敲，故意从最后一折问起，沈可均有的是法子治他：“‘冰肌透骨似梅开，始解红罗帐里烫’——可是这里？”
nbsp;nbsp;nbsp;nbsp;既叫做六梦，这书便是由六段融合隐喻的情。色故事组成。
nbsp;nbsp;nbsp;nbsp;最后一梦讲的是前朝宫中，众小君为获帝王恩宠，纷纷攒下雪水和着珍珠粉浸浴的故事。重点养护颈侧、手腕等“承恩处”，传说如这般滋养的久了，整个人便如雪中寒梅，即便在情动时仍然能维持令人舒畅的，瓷玉一样的温度。
nbsp;nbsp;nbsp;nbsp;但这故事的隐喻不止于此。
nbsp;nbsp;nbsp;nbsp;前朝宫史有载，灵帝酷爱侍君们在水下浮沉漂流的姿态，尤其钟爱他们在水下闭气时濒临极限却又不得不听从皇命继续忍耐的模样，“丧命者一年远超数百耳”，但在权位财势面前，这些人命都像是被宫人扫走的枯叶，不值一提而已。
nbsp;nbsp;nbsp;nbsp;什么似梅开，方令仪起初没听清时还以为是养护身体的秘方，正要提起几分兴趣，下半句什么帐什么烫的，却登时让他的脸垮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沈大人成日便想着这些事？”方令仪企图故技重施气走沈可均：“莫不是一个人憋的久了需要想些法子泄火，依我看……”
nbsp;nbsp;nbsp;nbsp;不料沈可均根本不接他的话。
nbsp;nbsp;nbsp;nbsp;“不是第六梦？”沈可均往前翻了几页：“‘七步一颤音，帐中方成律’。难道是合欢铃？”
nbsp;nbsp;nbsp;nbsp;耳后敷龙脑，足心涂苏合，踝系错金铃，沈可均想起几日前她丢进箱子里的那个：“方小公子喜欢
nbsp;nbsp;nbsp;nbsp;这个？”
nbsp;nbsp;nbsp;nbsp;“你胡说什么？”方令仪听不下去拂袖要走，沈可均却一把攥住不让他随心所欲。
nbsp;nbsp;nbsp;nbsp;“我胡说？”沈可均最是擅长慢条斯理磨人心志：“看你的反应，想来这个也不是了。”
nbsp;nbsp;nbsp;nbsp;七窍香？不是。
nbsp;nbsp;nbsp;nbsp;守元礼？不是。
nbsp;nbsp;nbsp;nbsp;绛珠痕？仍旧不是。
nbsp;nbsp;nbsp;nbsp;那便只剩最后一梦，也是第一梦了。沈可均了然：行止如柳浪翻波，拜时显承珠之妙。
nbsp;nbsp;nbsp;nbsp;这是最简单也最浅显的故事了。沈可均倒是没想到，方令仪的面皮竟然比她以为的还要薄上几分。
nbsp;nbsp;nbsp;nbsp;“我让你不要讲了！”恼羞成怒，全然不提他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在书房寻看，方令仪终于忍无可忍夺门而逃。
nbsp;nbsp;nbsp;nbsp;转眼便过了十日。
nbsp;nbsp;nbsp;nbsp;方令仪此人一言以蔽之，便是“人菜瘾大”，每每挑衅沈可均不成反被调戏，跳脚离开的样子都与前一次别无二致。
nbsp;nbsp;nbsp;nbsp;沈可均起初觉得有趣，第四日时偶然用手边的一管笔去逗他，却意外发现方小公子竟红颤着面皮接下了她的调笑。
nbsp;nbsp;nbsp;nbsp;他能听懂她言语里除了词句之外的东西，沈可均颇为惊喜，譬如一点轻蔑，一点侮辱，一点喜爱，还有其他的别的情绪。
nbsp;nbsp;nbsp;nbsp;最难得的是方令仪既能听懂，又恰巧有着世家郎君那种高傲自尊的劲头。两种情感交替着在方令仪脸上出现，沈可均看着他来回变幻的神色时常觉得甚为有趣。
nbsp;nbsp;nbsp;nbsp;她并没有教他太多，仔细论起来，比起她口中讲出来的东西，方令仪自己脑中幻想出来的更是多上许多。
nbsp;nbsp;nbsp;nbsp;一如边塞经验丰富的牧民，沈可均有十足的耐心和手段去教化一只野性未褪的鹰。但方令仪更像一头表面倔强实则温顺的小羊，长哨甚至刚刚吹出一个音，他便低着眼跪下膝盖，自行弥补上了所有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