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美人愣了下,朝他伸出手。
nbsp;nbsp;nbsp;nbsp;看来是同意了。言霁将跟冰块等同温度、长着冻疮的手放在那只洁白修长的手上,顺着力道踉跄地站起来,下一刻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记忆中,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有着好闻清香的怀抱中。
nbsp;nbsp;nbsp;nbsp;再度醒来时,父皇坐在他床边,正同太医说着什么,言霁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便被父皇敏锐地察觉,大掌包裹着他的手,将温热传递至言霁的四肢百骸。
nbsp;nbsp;nbsp;nbsp;“醒了吗,先别动。”父皇朝身后喊了声,一个金卷半长发的大胡子东洋人走了过来,单手至胸前行礼。
nbsp;nbsp;nbsp;nbsp;接着,那个东洋人代替父皇坐在了他床边,扶着还处在迷蒙中的言霁靠在床头,用很轻,很淡的声音说道:“十一殿下,接下来,我们玩个游戏,好吗。”
nbsp;nbsp;nbsp;nbsp;没等言霁回应,他拿出一块正转动的机械表悬在言霁两眼前,一边摆动,一边循循善诱道:“看着这块表,看着上面的指针。”
nbsp;nbsp;nbsp;nbsp;东洋人的中原话说得拗口,反而产生如隔世传来的效果。
nbsp;nbsp;nbsp;nbsp;像是被一股魔力驱使,言霁不由自主地照做,失神的目光看着表上的指针,才发现这块表正在倒转。
nbsp;nbsp;nbsp;nbsp;“现在,我们往后看,想一想近一年发生的所有事,然后我们将它,一一封存起来。”
nbsp;nbsp;nbsp;nbsp;时间在言霁的记忆中往回倒溯,这大半年发生的每一件事的画面,在指针的走动下一一倒放,最后停顿在上面的画面,是母妃被禁军扣押前往冷宫,风过时,漫天飞着菩提花。
nbsp;nbsp;nbsp;nbsp;窗外洁白无瑕的飞雪,也在此刻,在言霁的眼中,变幻成了菩提花。
nbsp;nbsp;nbsp;nbsp;“对,现在正是菩提花旺盛的季节,在你十三岁的春天,你的母妃刚被送往冷宫,你被过继给皇后,现在你正从凤鸣宫的床上醒来。”
nbsp;nbsp;nbsp;nbsp;言霁目露挣扎:“不不是这样的。”
nbsp;nbsp;nbsp;nbsp;东洋人手下停顿,渐渐严肃慎重起来,用更轻的声音说:“没错,你刚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现在记忆错乱,但很快,梦里的事就要忘掉,你得回归现实中。”
nbsp;nbsp;nbsp;nbsp;言霁喃喃道:“梦?”
nbsp;nbsp;nbsp;nbsp;“是的。”东洋人用肯定的语气回复他,自摆动的钟摆后看向小殿下迷惘涣散的眸子,“你母妃走前,让你长大后再去接她出来。”
nbsp;nbsp;nbsp;nbsp;那一刻,言霁眼中的挣扎慢慢消弭,只记住了,母妃让他长大后,去接她。
nbsp;nbsp;nbsp;nbsp;“等我长大了,就能去见她了吗”
nbsp;nbsp;nbsp;nbsp;东洋人再次肯定地回复:“是的。”
nbsp;nbsp;nbsp;nbsp;言霁沉浸痛苦的眼眸渐渐变成一望无际的漆黑,有光慢慢从中透了出来。再次睡过去时,他的嘴角翘起了笑意。
nbsp;nbsp;nbsp;nbsp;寝殿外,崇玄宗疲惫地坐在交椅上,说道:“你答应朕的,一定会转移走霁儿身上的白华咒,若是不能,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nbsp;nbsp;nbsp;nbsp;顾弄潮眼底的情绪清浅淡漠,收回望向寝居的视线,抬眸看崇玄宗的一瞬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nbsp;nbsp;nbsp;nbsp;就连崇玄宗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看到这一眼时,也不由心下一惊,那仿佛是久居高位生杀予夺,才能有的气魄。但很快,那双眼恢复幽暗深邃,道:“若臣失言,任君处之。”-
nbsp;nbsp;nbsp;nbsp;那段时间,言霁过得很是混沌,大部分时间都身心俱疲地在睡觉,醒来的时间很少,伺候他的宫人说,他生了一场大病,需好生调养着,也不让他下床,连开窗吹个风都不允许。
nbsp;nbsp;nbsp;nbsp;言霁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月份,只听宫人说,现在是春天。
nbsp;nbsp;nbsp;nbsp;但不知为何,却这般得冷,大概冬的寒霜还没来得及收走吧。
nbsp;nbsp;nbsp;nbsp;言霁一向乖巧听话,不让他出去,他就不出去,不开窗便不开。他身上不知从哪来的淤青,在玉脂膏的作用下淡化,直至完全消失,皮肤白净滑腻,就像一直养尊处优着,不曾受过半分苦。
nbsp;nbsp;nbsp;nbsp;皇后经常会来看他,对他很好,各方面的照顾都无微不至,但这样的好却透露着一种疏离,以致言霁在面对她时总觉得很不自在,不由自主想要远离。
nbsp;nbsp;nbsp;nbsp;但在偌大的皇宫,顾涟漪需要个皇子,言霁也需要个母后,支撑他能活到长大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父皇也常常过来,有时候抱着他念书,有时候教他如何投壶更加精准,有时候陪他捏幼稚的兔儿爷,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母妃一个字。
nbsp;nbsp;nbsp;nbsp;言霁也很默契地不提。
nbsp;nbsp;nbsp;nbsp;他对冷宫生出种望而生畏的态度,就好像永远不打开那扇门,母妃就永远正好好得活着。
nbsp;nbsp;nbsp;nbsp;直到一天,宫人告诉他:“入夏了,殿下可以出去了。”
nbsp;nbsp;nbsp;nbsp;那一刻言霁想的是,这个春天真是格外漫长。
nbsp;nbsp;nbsp;nbsp;但再漫长,也终于结束了。
nbsp;nbsp;nbsp;nbsp;走出去,沐浴在多日未见过的阳光下,苍白的脸上难得浮出了点颜色。宫人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御花园,很多人跟在身后,各个都低眉垂目,不敢妄言。
nbsp;nbsp;nbsp;nbsp;好像警惕着什么。
nbsp;nbsp;nbsp;nbsp;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
nbsp;nbsp;nbsp;nbsp;直到一日父皇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太学院念书,并道,如果不想去,他可以叫太傅来宫里单独为他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