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薛潮一巴掌拍在江冥的后脑勺，江冥夸张地捂住头撒娇喊疼，见自家守护神无动于衷，只好撇撇嘴，不怎么情愿道：“但现在可以借你一下……只借一下哦！”
nbsp;nbsp;nbsp;nbsp;“……鬼。”小朋友小声说，“有鬼。”
nbsp;nbsp;nbsp;nbsp;“能说具体一点吗？”薛潮很少给人“温柔”的感觉，但他放缓声音，叙述什么的时候，总能让人冷静下来，像冰凉凉贴过脸颊的水，江冥神情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nbsp;nbsp;nbsp;nbsp;小朋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支支吾吾半天，于是薛潮引导他思考地问：“鬼的嘴是什么样的？”
nbsp;nbsp;nbsp;nbsp;“很长。”小朋友握拳，拳心对准嘴巴，往外一拉，像拉小号似的，“像棍子一样。”
nbsp;nbsp;nbsp;nbsp;“眼睛呢？”
nbsp;nbsp;nbsp;nbsp;“很大，特别大。”小朋友摊开小手，捂住自己的花盘两侧，“黑黑的，没有白色。”
nbsp;nbsp;nbsp;nbsp;没有眼白？而且这眼睛的位置比起鬼更像外星人。
nbsp;nbsp;nbsp;nbsp;小朋友渐入佳境，自己往下说：“长满了毛，还有两个角，就在这周围，等着吃掉我，被他发现就完了……呜呜，我不想被嗡嗡先生吃掉……”
nbsp;nbsp;nbsp;nbsp;“嗡嗡先生？”
nbsp;nbsp;nbsp;nbsp;这回小朋友比了“嘘”的手势，然后哆哆嗦嗦指向窗户，薛潮先听到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像闹人烦的昆虫飞在耳边，他顺着小朋友的手指看去，窗帘上映出一个巨大的昆虫影子，上圆下尖的脑袋，头顶两个细软的触角，长吻，密集绒毛根根分明，两个翅膀尖快速震动，几乎起了残影，嗡嗡声不绝。
nbsp;nbsp;nbsp;nbsp;那东西就在窗外，从侧面转到正面，于是仅有的光亮也陡然暗下来——是它实黑的水滴形长眼睛挤在缝隙，窥探窗内。
nbsp;nbsp;nbsp;nbsp;长吻微微颤动，发出可怕的吸溜声，比起昆虫更像人发现什么美食发出渴望的馋声。
nbsp;nbsp;nbsp;nbsp;屋子里大部分都在睡觉，清醒的三个聚在角落的盲区，屏住呼吸。
nbsp;nbsp;nbsp;nbsp;隔着窗帘，昆虫看不到，不一会儿影子就离开了窗前，江冥似乎有点被吓住了，看昆虫终于离开，想活动两下，被薛潮一把薅进怀里捂住嘴。
nbsp;nbsp;nbsp;nbsp;影子忽然去而复返，漆黑的巨大眼睛又挤回缝隙往里瞧，果然故意诈他们。
nbsp;nbsp;nbsp;nbsp;但没人上套，那东西不死心地更靠近，脸都贴上玻璃，挤压扩形，翅膀拍在玻璃上，噼里啪啦乱响，像不那么锋利的电锯切上石头，分崩离析的乱响，在漆黑又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恐怖。
nbsp;nbsp;nbsp;nbsp;江冥小小一只，被单膝跪地的薛潮揽抱，贴着他冰凉的胸膛，像找到安全的小窝。
nbsp;nbsp;nbsp;nbsp;男人身上有一种很淡的香，不是人工精心制造的香水，也不是干净到苍白的洗衣粉，是很自然的植物的味道，像他每晚都拥一束鲜花入睡，于是那花浸入他孤独的梦，馥郁他的灵魂，得很靠近他，才能闻到他藏在灵魂里的味道。
nbsp;nbsp;nbsp;nbsp;于是江冥又往里缩了缩，像要钻进薛潮衬衫的领口里一样，薛潮不能大动作，以免惊动外面的“鬼”，只得扯了扯玩家此时圆润的软脸蛋，威胁地看他一眼。
nbsp;nbsp;nbsp;nbsp;江冥这时候又不在意“胆小”的人设了，嬉皮笑脸地回看一眼，踮起脚，用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薛潮的下巴，撒娇讨好。
nbsp;nbsp;nbsp;nbsp;这回窗外的鬼东西真的离开了，薛潮松开江冥，江冥好奇地问：“那是蚊子吗？好恶心。”
nbsp;nbsp;nbsp;nbsp;小向日葵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听风就是雨：“呜呜蚊子要吃我。”
nbsp;nbsp;nbsp;nbsp;“它还会再来，如果你不想被‘鬼’吃掉，现在去睡觉。”薛潮指了指他张开的花瓣，“那不是蚊子，是蜜蜂——来采蜜的，其他小孩睡着了，花瓣就闭合了，它吸不到，就你还没睡，不吃你吃谁？”
nbsp;nbsp;nbsp;nbsp;小朋友更难过了：“呜呜……可、可我睡不着……”
nbsp;nbsp;nbsp;nbsp;就这么僵持着，但到底争分夺秒的人是薛潮，他无奈叹口气：“过来。”
nbsp;nbsp;nbsp;nbsp;小朋友被薛潮牵回小床，爬进被子里，露出的半朵向日葵脑袋可怜巴巴望着他。
nbsp;nbsp;nbsp;nbsp;这时，门外的走廊响起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很细微的嗡嗡声——鬼东西不是一只巨型蜜蜂，而是蜜蜂头颅的人，见进不了窗户，绕了一圈准备从门进。
nbsp;nbsp;nbsp;nbsp;小朋友和紧随而来的江冥都明显紧张起来。
nbsp;nbsp;nbsp;nbsp;“躺好。”薛潮却好像没听见，帮他拽好被子，然后席地而坐，右手肘放在膝盖，手撑下巴，一边想着姐姐怎么哄他睡觉的，一边左手一下下温柔地拍着小孩的背，嘴里哼着童谣，有点没精打采的。
nbsp;nbsp;nbsp;nbsp;他的声音低又轻，像低声诉说，那种安静的魔力就代替月色摇动小孩紧绷的神经，不一会儿就把他摇进了梦里。
nbsp;nbsp;nbsp;nbsp;江冥贴着他坐，不知何时也靠着他睡着了，并不像其他小孩小火炉似的，反而有点冰冰凉凉。
nbsp;nbsp;nbsp;nbsp;薛潮昏睡过去前，隐约听到了“三二一木头人”的喊声，以及门被打开后的嗡嗡声。
nbsp;nbsp;nbsp;nbsp;五、四、三、二、一——
nbsp;nbsp;nbsp;nbsp;宛如甲壳的眼睛居高临下低到薛潮的面前，长吻像蛇一样蜿蜒而起，差点就碰到他的皮肤，又在陡然的曝光中消失。
nbsp;nbsp;nbsp;nbsp;孩子们欢闹的笑声吵醒了薛潮，江冥正一蹦一跳走过一条椅子搭成的长长独木桥，来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他还困倦的眉眼：“那么紧张的情形你还真能睡着，厉害，不过本来我们也没有花朵脑袋，那小孩睡着就没什么问题了，但他要是不吃你这套，没能睡着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薛潮一点不见哼歌哄小孩的耐心，冷漠着脸：“打晕他。”
nbsp;nbsp;nbsp;nbsp;江冥贴着他哈哈笑起来，拉起他的手，走到操场的空地，小朋友们的向日葵脑袋聚在一起正商量什么，有几十个人，看到他们，高兴招手，塞给他们一人一张扑克牌：“快来！我们在玩捉迷藏，正在抽鬼牌呢。”
nbsp;nbsp;nbsp;nbsp;领头的小朋友宣布规则：“牌只能自己看，确认身份后，大家就先躲起来，抽中鬼牌的人，一分钟后开始抓人，抓到的人就出局啦！”
nbsp;nbsp;nbsp;nbsp;话音一落，小朋友们就欢笑地四散，各自去躲起来了，清脆的笑声重重叠叠，复制的回声般包围了他们，听得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