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薛潮熟练地忍过疼痛，又被晃得头疼，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群活生生般的人，人影幢幢。
nbsp;nbsp;nbsp;nbsp;天地密布的经文里反复出现四个字，大写加粗，在每个人的脚下，像过河的竹筏载着他们，是“苦海慈航”。
nbsp;nbsp;nbsp;nbsp;“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1]
nbsp;nbsp;nbsp;nbsp;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薛潮回头，一个僧人盘腿坐在地面，袈裟破破烂烂，人也脏兮兮的，但他不甚在意，反而瞧了薛潮半晌，忽而长叹一声：“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nbsp;nbsp;nbsp;nbsp;第153章
nbsp;nbsp;nbsp;nbsp;薛潮挑眉，指向身后的电子竹筏：“为世人写满慈航，独叫我回头？”
nbsp;nbsp;nbsp;nbsp;和尚摇头不语，薛潮问：“你是这片意识海的守灵人？”
nbsp;nbsp;nbsp;nbsp;和尚笑了：“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在苦中即病中，他们不是亡者，他们只是即将到达彼岸。你若问我，我是个不打诳语的出家人，要我为你批命吗？”
nbsp;nbsp;nbsp;nbsp;薛潮：“和尚还会批命，不是道士吗？你靠谱吗？”
nbsp;nbsp;nbsp;nbsp;“三句九字。”和尚的食指弯起，比了数字九，又一落指向薛潮，“我说你是菩提心，滔天业，轮回苦。”
nbsp;nbsp;nbsp;nbsp;这都什么和什么？
nbsp;nbsp;nbsp;nbsp;薛潮：“别告诉我你只会这个，饭馆摆的招财猫见到客人还会‘欢迎光临’，可比你说话好听。”
nbsp;nbsp;nbsp;nbsp;和尚笑呵呵的，他瘦得脱相，但笑起来有弥勒佛饱满的慈祥感，有点违和：“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
nbsp;nbsp;nbsp;nbsp;“这是净土内人们的意识，被你们上传到这里。”
nbsp;nbsp;nbsp;nbsp;“没错。”
nbsp;nbsp;nbsp;nbsp;真正进入意识的领域，这些意识体反而像在沉睡，微微垂着头，闭着双眼。
nbsp;nbsp;nbsp;nbsp;薛潮根据“苦海慈航”四字推测他们的意图：“你们觉得这是在救他们……普度众生？”
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慈航计划。”和尚问，“你见到满街的机器人和装着义体的人了，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nbsp;nbsp;nbsp;nbsp;机器人最初被发明出来，是作为人类的工具，现在已经颠倒了，富人区的机器人能叫“娑婆人”，遗弃之地的人类更像流水线的工具，无所谓损耗。
nbsp;nbsp;nbsp;nbsp;薛潮：“前者逐渐主宰后者。”
nbsp;nbsp;nbsp;nbsp;和尚：“也可以换个角度，后者在向前者进化。”
nbsp;nbsp;nbsp;nbsp;“机器迟早会迭代到足够聪明，产生意识，取代人类，成为人类的‘心智后代’，时代会再次翻天覆地，而现在，处于前一个时代向后一个时代的过程中，或者说阵痛期。人类痛苦不堪，义体造就的肉。体和精神苦无穷无尽。”
nbsp;nbsp;nbsp;nbsp;“还不到彻底处理掉这些人的时候，又要消耗他们的精力，使他们不足以向上动摇……”
nbsp;nbsp;nbsp;nbsp;薛潮神情有点古怪，顺畅地接道：“所以在他们之间点火，制造矛盾，分化阵营，让他们互相仇视，无法信任，彼此消耗。”
nbsp;nbsp;nbsp;nbsp;和尚点头：“赋予他们身体最猛烈的刺激，就是性和暴力，再赋予他们最贫瘠的思想，除了无量寺留存的旧时代经文，都是流水线做出的精神垃圾，这个时代没有出过真正的作品了，那是不被允许的，两者相加，他们连茫然的时间都没有，生命就乍灭了。”
nbsp;nbsp;nbsp;nbsp;……李常迎真是随便选的副本吗？他其实在指着骂无限游戏吧？
nbsp;nbsp;nbsp;nbsp;薛潮收回发散的注意力：“上传后的意识最终会去哪？”
nbsp;nbsp;nbsp;nbsp;和尚：“你已经见过他们了。”
nbsp;nbsp;nbsp;nbsp;“富人区的那些机器人。”薛潮恍然，“你们在加快这场机械进化的速度。”
nbsp;nbsp;nbsp;nbsp;将全部人类的意识传入芯片，再放入机器人中，加速碳基生命到硅基生命的进化过程。
nbsp;nbsp;nbsp;nbsp;金刚僧和苦行僧也不是敌对，“分歧”这个词都过了，应该是殊途同归。
nbsp;nbsp;nbsp;nbsp;和尚：“不敢求解脱众生精神的苦，只求能解决众生肉。体的苦，超脱八苦中的前四苦‘生老病死’。”
nbsp;nbsp;nbsp;nbsp;超越孱弱身体的精神永生……永生？薛潮眯眼：“你就是带着神州公司机密研究跑路的那个……”
nbsp;nbsp;nbsp;nbsp;“他是我的一部分。”和尚说，“贫僧法号‘须菩提’。”
nbsp;nbsp;nbsp;nbsp;研究人员不就是听说有个须菩提成佛才跑路？薛潮反应很快：“须菩提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nbsp;nbsp;nbsp;nbsp;和尚再次点头：“无量寺的住持都叫‘须菩提’，除了现在这任管理无量寺的住持，圆寂成佛的须菩提都在这了，都是我。”
nbsp;nbsp;nbsp;nbsp;薛潮终于知道和尚隐隐约约的违和感在哪了。他好歹经历过第二个副本，这和尚像是“拼成”的。
nbsp;nbsp;nbsp;nbsp;拼得巧妙，不管是外表还是言行，就像一个人，只有瘦骨嶙峋和饱满慈祥的笑让他察觉一点端倪。
nbsp;nbsp;nbsp;nbsp;已经死去的往届住持的意识融成一个，就是眼前这位。
nbsp;nbsp;nbsp;nbsp;怪不得他觉得这家伙有些话不像和尚会说的，像神州公司的技术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