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薛潮推开音乐厅的前门，神情古怪：“那我们来对地方了。”
nbsp;nbsp;nbsp;nbsp;音乐厅恢弘而典雅，此时灯光皆暗，只四边的地灯打着亮，更显肃穆，该是台下观众席的位置，横竖规整地一阶阶摆满钢琴，二楼看台也如此。
nbsp;nbsp;nbsp;nbsp;他们一进门，厚重的幕帘缓缓打开，该是演奏的舞台摆满观众座椅，穿戴各不相同但精心打扮过的假人坐在一起，注视台下，三三两两互相低笑耳语，都是围绕孩子的客套话，应该是孩子们的家长。
nbsp;nbsp;nbsp;nbsp;但他们空白的塑料头颅前却绑着相框，是各自孩子的练习照或获奖照，照片精心选过，都是孩子最神采飞扬的一刻，耀眼的聚光灯从头顶落下，把假人们衬得里外泛瘆人的白。
nbsp;nbsp;nbsp;nbsp;他们身后，巨大的管风琴镶在整面墙，通天似的根根金属管泛冷光，像支撑着他们，可以做任何评判和裁决。
nbsp;nbsp;nbsp;nbsp;这不是课，这是钢琴比赛。
nbsp;nbsp;nbsp;nbsp;离舞台最近的左边第一架钢琴忽然响起，白键黑键凭空落下，自己弹起曲，薛潮猫着腰，带蒲逢春钻进钢琴堆里，寻找属于她的钢琴。
nbsp;nbsp;nbsp;nbsp;他一眼瞧见和舞蹈室那架一样的钢琴，指给蒲逢春看，蒲逢春摇头，指向远处的一架钢琴，示意那边也有一样的。
nbsp;nbsp;nbsp;nbsp;比赛来得猝不及防，没什么线索，薛潮只好根据课程表里的名字位置，以及在他记得的所有名字里估算“蒲”的首字母的大致排名，而蒲逢春完全就是利用共鸣器，凭借“角色”的熟悉感当直觉。
nbsp;nbsp;nbsp;nbsp;第一架钢琴弹奏完，舞台上的观众们鼓掌，接下来，第二架钢琴和第三架钢琴同时响起，不同的曲子撞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古怪又和谐。
nbsp;nbsp;nbsp;nbsp;薛潮立刻看向蒲逢春，钢琴不是一个接一个弹，很可能是倍数的钢琴一起，按这个速度，很快就会到后排！
nbsp;nbsp;nbsp;nbsp;以游戏必在关键时刻使绊子的尿性，盲找肯定来不及。
nbsp;nbsp;nbsp;nbsp;女孩正竖起耳朵听曲，眉毛皱在一起，汇合后她先奇怪道：“第三架钢琴不对，音色听着有点不像钢琴……竖琴？”
nbsp;nbsp;nbsp;nbsp;薛潮竖起耳朵听，第三架钢琴的声音也是轻巧分明的，但听感却有微妙的不同，像拨弄出的声音：“所以这些不都是钢琴，有伪装成钢琴的其他乐器……”
nbsp;nbsp;nbsp;nbsp;这曲终了，接下来果然四架钢琴同时响起，全部以钢琴的音色为底，偏离出一些其他质感的音色，有一个甚至漏出当啷的脆音，即便薛潮对音乐不敏感，也能确定四架都不是真钢琴。
nbsp;nbsp;nbsp;nbsp;“两个小提琴，一个竖琴，剩下那个是三角铁。”蒲逢春说，“即便一二都是钢琴，音色也有区别，和舞蹈室的那架钢琴不太一样……”
nbsp;nbsp;nbsp;nbsp;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薛潮直接跳过解释：“你能辨认这些玩意的音色？那好办，一会儿聚精会神，你只要认声就好。”
nbsp;nbsp;nbsp;nbsp;蒲逢春还以为他有什么巧妙的计谋，四曲杂弹结束，就见薛潮忽然起身，像钻出钢琴丛，然后疯跑起来，手欠地拨过一架架钢琴，乐器被他毫无怜惜与技法的手指砸过，发出被非礼的“尖叫”，瞬间吸引观众席所有的目光。
nbsp;nbsp;nbsp;nbsp;钢琴前不存在的弹奏者也像被激怒了，后排有些没轮到的钢琴也响起激昂的乐曲，表达对这个流氓的无声抗议。
nbsp;nbsp;nbsp;nbsp;观众席的家长们接连摔落在地，假人的四肢诡异弹动，拧成各种奇怪的角度，变成爬行动物，挂着孩子照片的塑料脑袋乱转，肢体乱走，冲下台阶，追向薛潮。
nbsp;nbsp;nbsp;nbsp;被追更有逃跑动力，薛潮动作更快，台下的钢琴被他骚扰一遍，他尤嫌不够，在最后一排乱弹，气得正上方二楼看台的钢琴“破口大骂”，一顿乱响。
nbsp;nbsp;nbsp;nbsp;蒲逢春只是最初震惊一下，瞬间进入状态，循声寻找最接近舞蹈室音色的钢琴，各式音色冲进她的大脑，冷汗从她额头滴落，她倏地睁开眼，跑到中后排一架钢琴前坐好。
nbsp;nbsp;nbsp;nbsp;她立刻去看薛潮，就见男人狼狈地躲过“蜘蛛”的围追堵截，一举撞出后门，临走前还对她眨了一下眼。
nbsp;nbsp;nbsp;nbsp;看他这么欠，蒲逢春放下心，看向“自己”的钢琴，摆着乐谱《致爱丽丝》，右上一只简笔蝴蝶，她神情一怔。
nbsp;nbsp;nbsp;nbsp;薛潮一路跑下楼，追兵果然没跟来。
nbsp;nbsp;nbsp;nbsp;这场音乐比赛，表演的孩子隐形，家长反而才是主角，不可能追太远，他跑出音乐厅后，家长们在门口气愤地爬了爬，就又直立行走，回舞台“享受表演”了。
nbsp;nbsp;nbsp;nbsp;机位里正好到蒲逢春，几十首曲子同时响起，群魔乱舞，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蒲逢春的表情倒是沉静如水，甚至有些到了自己领域的兴致与从容。
nbsp;nbsp;nbsp;nbsp;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薛潮安心交给她，就地坐在楼梯口的台阶，没骨头似的靠在扶手，四肢也学那群假人乱摆，怎么舒服怎么来。
nbsp;nbsp;nbsp;nbsp;等所有“钢琴”演奏完毕，音乐厅爆发满堂彩，震得薛潮耳朵疼，他换了个姿势，对出门的蒲逢春挥了挥手，然后起身：“走吧，剩下的课在下午了，午休正好找商店，去一楼后门的小卖部看看。”
nbsp;nbsp;nbsp;nbsp;“你不问我弹得怎么样？”
nbsp;nbsp;nbsp;nbsp;“考完试不对答案、不问发挥是基本的‘道德素养’。”
nbsp;nbsp;nbsp;nbsp;不过小卖部让两人失望了，并不是商店，但来都来了，不搜刮点东西怪可惜的。
nbsp;nbsp;nbsp;nbsp;“蒲逢春”的书包里倒是有零花钱，但少得可怜，而且以防万一，不方便动。
nbsp;nbsp;nbsp;nbsp;正巧小卖部举行活动，套圈可以兑换奖品，薛潮当场接活，受小朋友们的委托，撸起袖子，小臂挂了一串五彩斑斓的套圈，蹲在头颅各异的小朋友中间，在欢快的惊呼里圈圈命中，旁边小卖部老板的棒棒糖转筒头颅快气绿了。
nbsp;nbsp;nbsp;nbsp;他自己定的规矩，不好翻脸，只能迁怒翘班的员工：“收银的跑哪去了，今天的钱他一分别想拿！”
nbsp;nbsp;nbsp;nbsp;为小朋友们拿下心意的奖品，薛潮备受欢迎，被塞了满怀零食作为答谢，他全部装进蒲逢春递来的书包，单肩甩在后背，唯一的冰棒一分为二，一大一小享受着战利品，被气急败坏的老板赶出门。
nbsp;nbsp;nbsp;nbsp;“午休时间也不多，小卖部排除，那就剩顶楼纪念馆和一楼休息区长廊，分开行动？”
nbsp;nbsp;nbsp;nbsp;薛潮点头：“你那个‘母亲’可能去休息区，我去那，你去纪念馆。”
nbsp;nbsp;nbsp;nbsp;“你能看到机位，如果是纪念馆，我在那等你，不是的话我再下来。”蒲逢春跑进楼里，“一会儿见。”
nbsp;nbsp;nbsp;nbsp;午休时间，休息区散着几个人，薛潮避人巡了一圈，没看到商店的踪迹，便独走侧门，跨半院去纪念馆所在体育楼，他手伸进书包翻点喝的，忽然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摸出来，是蒲逢春的一只白玫瑰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