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璎望着林朝认真的眉眼,心底的好奇又冒了出来,趁她换染料的间隙,悄咪咪地问道:“林姐姐,你和苏郎君是怎么认识的呀?瞧着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林朝头也没抬,指尖捻着毛笔在瓷碟里细细调和着颜色,随口答道:“苏郎是我阿爷早年教过的学生,他家就在隔壁巷,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哇,原来是青梅竹马!”方静鱼坐在一旁,闻言忍不住揶揄道。
林朝被说得脸颊微红,嗔怪地抬眼瞪了她一下,“小孩子家家的,懂些什么就乱打趣!”嘴上虽这般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眼底漾着几分藏不住的甜蜜,像浸了蜜的莲子汤,甜得含蓄。
璎璎却不管这些,眼睛依旧亮晶晶的,追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成的婚呀?成婚时热闹吗?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小娃娃呀?我瞧着巷口王婶家的小娃娃,粉嘟嘟的,别提多招人疼了!”
林朝被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无奈,放下毛笔,伸手轻轻捏了捏璎璎的脸颊,笑道:“我看你们俩才是小娃娃心性,净问些这些。我们去年秋天才成的婚,苏郎说眼下铺子正是忙的时候,要孩子的事还早着呢,他并不急。”
“那定是姐姐夫妻俩琴瑟和鸣,苏郎君把你宠上天,舍不得多个人来分走他的心神呢!”璎璎也跟着打趣,边说边朝方静鱼挤眉弄眼,逗得林朝脸颊更红了。
“瞧你们这俩丫头,越说越没谱了!”林朝笑着嗔怪,指尖的毛笔在瓷碟沿轻轻一磕,“哪有那么多讲究。是我自小身子骨就弱,汤药没断过,能不能有孩子本就难说,倒也不必强求。”
“呸呸呸!”方静鱼连忙站起来,伸手在空气中虚拍了几下,“姐姐可别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定会好起来的,大吉大利,往后定能如愿。”
林朝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眼底没什么波澜:“于子嗣这事,我早就看开了。当年阿爷、阿娘走后,我本以为这辈子要守着空荡荡的家过下去,没成想却得苏郎垂帘,今生能与他相依相伴,我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璎璎听得一脸不解,托着腮帮子皱眉:“这世上好玩的、好吃的那么多,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就满足了呢?”
“那是你还小,不懂这些。”林朝放下毛笔,伸手轻轻拂过璎璎染得精致的指甲,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怅惘,“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女为悦己者容,不是为了穿多华美的衣裳、染多鲜亮的指甲,而是为了那个见了面,哪怕不说一句话,也觉得心里踏实的人。这世上还有种缘分,叫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有些人只见过一面,却像认识了半生。”
方静鱼听着,忽然看向璎璎,促狭地眨了眨眼:“这么说来,咱们璎璎也有自己的‘知己’呢。”
“谁、谁有了!”璎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跳脚,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石榴,“他算什么知己!分明是冤家!一天不拌嘴就浑身不自在的那种!”
这话一出,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林朝笑得肩头轻颤,方静鱼也捂着嘴直乐,连坐在角落的阿意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谁都知道璎璎说的是谁,偏她自己还嘴硬。
“我们可没说是谁呀。”方静鱼故意拖长了调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怎么一提到‘知己’,你就急着撇清呢?”
“我、我才没有!”璎璎急得直跺脚,想找话反驳,却被众人笑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最后索性往阿意身后一躲,只露出半张脸,气鼓鼓地瞪着他们,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林朝见她这模样,连忙笑着打圆场:“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快坐回来,指甲上的颜色还没干透呢,蹭花了可就白染了。”
璎璎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回原位,只是脸颊依旧红扑扑的,偷偷抬眼瞪了方静鱼一眼。
阳光透过窗棂,在铺内投下的光斑慢慢移动,照亮了璎璎泛红的耳尖,也照亮了林朝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怅然。方才的笑语晏晏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像藕荷色颜料里悄悄掺了点灰,温柔,却也带着点说不清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