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历代治理川省边地,或设郡县,或置土司,或屯兵戍守,其成败得失有何可鉴之资?
苏录答曰??郡县制得在明法度、统疆土,失在远边吏治不逮、鞭长莫及,镜鉴为近边要地行之,严选廉吏肃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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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淅沥,打湿了皇城外的青石板路。陈砚之立于左春坊衙署窗前,手中执笔未落,墨迹在纸上洇开一点深痕。案头堆叠着三日来各地递来的奏报:扬州盐价已回落三成,百姓争购积压数月之久的官盐;苏州府上报,有旧日盐枭趁乱作祟,焚毁两处仓廪;而岭南一行人已在途中,赵明远亲率十一同僚携《盐政辑要》初稿北上。
他放下笔,轻揉太阳穴。这几月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裴仲衡虽被削籍归乡,然其门生故吏仍盘踞要津,尤以礼部尚书李崇文最为阴鸷。此人表面称病告假,实则暗中串联六部官员,阻挠新政推行。前日户部驳回江南减税提案,理由竟是“财政拮据,恐损国库”,令人啼笑皆非??国库何曾空虚?不过是有人不愿放权罢了。
门外脚步声起,林修远披蓑衣而入,发梢滴水,面色凝重。“刚从刑部出来。”他将油纸包搁在桌上,“沈?行刑那夜,有个狱卒失踪了。”
陈砚之眉峰微蹙:“你说的是押送尸首去乱葬岗的那个?”
“正是周七。”林修远低声道,“他是我安插在天牢的眼线,负责记录临刑供词。据其他狱卒说,那一晚他提灯出门后便再未归来,连尸体都未寻到。更蹊跷的是,次日清晨,沈?口中含着一枚铜钱,刻着‘闭口’二字。”
陈砚之缓缓起身,踱至墙边舆图前。“闭口……是警告,也是封口。”他声音冷峻,“沈?死前必说了什么,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林修远逼近一步,“裴仲衡刚倒台,证据链就突然断裂。账册副本虽多,可真正能指证幕后主使的,只有‘青鸾帖’。如今连最后一个活口都被灭了嘴,下一步,是不是轮到我们?”
窗外雷声滚过,一道闪电照亮两人面容。良久,陈砚之忽道:“你还记得白云观那夜,玄微子说过的话吗?他说我家兄长早已布子十年。”
“你是说……这局还没完?”
“棋局从来不止一盘。”陈砚之转身,目光如刃,“裴仲衡是明面上的首辅,但他背后,还有更大的网。那些沉默的人,才是真正掌权的人。”
话音未落,外间小吏匆匆来报:“大人,宫里来了中使,说是陛下召您即刻入见,不得延误。”
林修远神色一紧:“这个时候?莫非出了大事?”
陈砚之整了整官服,淡淡道:“若真有事,躲不过去;若无事,也无需惧怕。”言罢推门而出,走入雨幕。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皇帝独坐御案之后,面前摊着一本黄皮奏折,封面上写着《请复科举取士旧制疏》。陈砚之躬身行礼,尚未开口,皇帝先抬手止住。
“朕今日召你,不是为公事。”皇帝声音低沉,似有疲惫,“是为私问一句:你可后悔?”
陈砚之一怔。
“这几个月,你弹劾三品以上大员七人,参奏地方弊政十余桩,每一道奏章都像一把刀,插在某些人的心窝里。”皇帝盯着他,“有人联名上书,称你‘沽名钓誉,煽动清议,动摇纲常’。更有老臣泣血陈词,说你坏了朝廷体统。朕压下了这些折子,但……你能撑多久?”
殿内寂静,唯有铜壶滴漏声清晰可闻。
陈砚之抬起头,直视天颜:“陛下,体统二字,原是用来护民的。若体统成了遮羞布,让贪官污吏藏身其间,那这体统,不要也罢。”
皇帝微微动容。
“臣不悔。”陈砚之继续道,“臣出身寒门,十岁丧父,母织布供读。当年雪夜破庙,我与林修远啃着冷馍读书,只为有朝一日能执笔为民发声。如今我穿上了这身官袍,若因畏惧权贵而缄口,才是真正的辱没圣恩。”
皇帝久久不语,终是长叹一声:“你说得对。可你也该明白,天下之事,非黑白分明。裴仲衡倒了,可他的势力还在。李崇文、王缙这些人,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朕想改,但不能乱。”
“所以才更要步步为营。”陈砚之道,“不必急于铲除一人,而应逐步瓦解其党羽。比如李崇文,他把持礼部多年,操控科举提名,门生遍天下。只要能找到他舞弊的确证,便可断其羽翼。”
皇帝眯起眼:“你已有线索?”
“有。”陈砚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这是江南一名落第举子所寄。他说去年乡试,主考官提前泄露题目,收银三千两鬻卖功名。而那位主考,正是李崇文的外甥女婿。”
皇帝接过信,指尖微颤:“若属实,便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臣愿亲自查办。”陈砚之叩首,“请陛下命臣暂领监察御史衔,赴江南复查去年乡试试卷,并彻查考官行为。”
良久,皇帝点头:“准奏。但你要记住,此行凶险,不可逞强。若有需要,可调用东厂密探协助。”
“臣谢恩。”陈砚之叩首退出。
三日后,陈砚之乔装成游学士人,由两名锦衣卫扮作家仆随行,悄然离京南下。沿途所见,民生渐有起色,然民间怨气未消。某夜宿于镇江客栈,听茶客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礼部最近在编《天下贡士名录》,把咱们这些寒门子弟全排在外头!说是‘德行不足,难堪大任’。”
“呸!德行?我表兄文章做得好,就因为没拜李尚书的门,连会试资格都没捞着!”
“还不是状元郎得罪人太多?现在谁敢用寒门出身的?生怕被当成他的党羽!”
陈砚之坐在角落,默默听着,心头沉重。他知道,自己已成为一面旗帜,也成了众矢之的。越是正直之人被排斥,越说明权贵恐惧清流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