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绿芜脸上的兴奋掩盖不住。
从公主嫁入定北王府之后,二爷除了洞房之夜,几乎就一步进过这守言轩。
偌大的院子,冷清得名副其实。
“来便来了。”公主在灯下把玩着一条绿松石的项链,她抬起眼来,眉弓高,眼窝深,瞳孔泛着一丝浅棕色,竟分明有些胡人的血统。
她对赵疆的到来浑不在意:“他不见我,我也清净。”
绿芜脸上就带出几分急色来。
她尽量压住声音,道:“您怎么能不在乎?二爷是您的夫婿,是二公子的父亲,将来更是整个定北王府的主人。听说二爷就要袭爵了,人也沉稳干练了许多,还特许璟公子每日早上到二爷的院里习武……”
“哪怕是为了二公子,您也不该……”
在绿芜心中,大公子赵璟生母已逝,且身份低微,是万万不配做赵疆的继承人的。二公子是公主血脉,也是正室嫡出,才最为尊贵。
二爷原本对那赵璟是毫不在意的,怎么这一回回来突然就转了性?
那赵璟也才三岁,难不成是有人在背后教他,让他好在父亲面前争宠么?!
绿芜一下子想起静石先生那张脸,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我该为他做什么?”公主冷冷一笑,“他也是赵疆的儿子,自有他的命数。”
可看着公主的脸色,绿芜也不敢再多劝,只得喏喏地退到一旁。
公主的目光从那华贵的绿松石上移到窗外。
北地的月光带着一股寒意,照在她略带异域风情的脸上。
盛朝公主齐娅,皇帝第五女,身份尊贵,母妃是后宫四妃之一。
但就凭她这张脸,谁都知道,来自江南世家书香门第的丽妃是生不出来的。
上至满朝文武,下至乡野草民,都知道五公主有胡人的血脉。
说是前些年北胡被赵家军打得节节败退,最后纳贡求和,这“贡品”中就有二十名美貌的北胡女奴。
五公主就是这北胡女奴生的。
她被皇帝赐婚给定北王府的二少爷,成了整个盛朝第一个做续弦的公主。
而哪怕没人敢当面说出实话,齐娅也知道,人人都觉得吃亏的是赵家,是赵疆。
——让一个有胡人血统的女子嫁与赵疆,是皇帝在敲打定北王府。
或者,说得直白一点、难听一点,是对定北王府,对赵家,对与北胡厮杀了数十年的北境的侮辱。
齐娅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很识趣。
赵家没有在她嫁入的第一天就让她“病逝”,已算是宽厚。而赵疆——
她知道他对自己不感兴趣。
齐娅不关心自己生下的那个男孩。她甚至不关心自己的命运。
她既不属于北胡,也不属于大盛。她既不配做皇帝的女儿,也不配做赵疆的妻子。
她只是一枚血统低劣的棋。
她的婢女很有野心,只可惜,没有眼光,跟错了人。
绿芜看着公主一副木僵僵的样子,只能抿了抿嘴,转身出去。
如果公主不争气,她是该为自己打算了。
她悄悄地来到二公子的卧房外。
乳母正低头躬身地守在门外,见了绿芜,也是眉眼都不敢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