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接收到信号,紧绷的姿势未变,但握着炭笔的手稍稍放低了些,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未经驯化的野性,死死锁定在闯入者身上。
冷仪推门而入,一身剪裁利落的套装,神情冷峻。
她无视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或者说,她将易小天的敌意直接归入了“行为异常”的评估范畴。
她将一个文件夹“啪”地一声丢在茶几上,声音如同她的表情一样,不带任何温度。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她语调平平,目光扫过严序,最终落在如同小兽般龇着无形利齿的易小天身上。
“我记得我给您密码,”严序的声音比冰柜里的寒气还冷,“是让您应急用的。”
冷仪眯着眼睛,盯着易小天慢慢道:“易小天,十六岁,流浪超过三年,失语,社会功能严重缺失,具有高度攻击性风险……”
她念着调查结论,像在宣读一份不合格产品的检测报告。
易小天的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威胁性的咕噜声。
如果不是严序在这里,如果不是那一道眼神的约束,那支尖锐的炭笔或许已经飞向了这个用言语攻击他的女人。
严序没有说话。
他走到茶几旁,没有去看那份文件,而是伸手,用两根手指将它推回到冷仪面前。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母亲,”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冬日冻土,“请离开。”
冷仪非但没有动,反而向前一步,更逼近了易小天,她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少年紧绷的脸:“看看他,严序!这种无法控制的野性,就是最大的风险源!你确定要留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易小天被她逼近的气势和话语激得瞳孔收缩,握笔的手背青筋暴起,身体压抑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
严序的动作更快。
他没有去安抚易小天,而是一步跨出,精准地插入了冷仪和易小天之间,用自己宽阔的肩背完全挡住了少年。
他的动作并不激烈,却像一堵瞬间升起的墙,隔绝了所有攻击性的视线和言语。
他微微低头,看着只到他下颌高度的母亲,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警告。
“我再说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离开我的家。”
冷仪仰头看着儿子,她看到了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也看到了他身后那个少年从戒备到微微愣住的神情。
那种因为被毫无保留地庇护而流露出的一闪而过的脆弱。
她精心计算的逻辑,在这种纯粹的情感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没有离开,但也没有再前进。
客厅里,三人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固体,每一秒都漫长无比。
最终,冷仪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严序一眼,弯腰捡起那份被退回的文件。
“你会后悔的,严序。”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自信。
她没有离开,而是转身,走向了客厅的阳台,仿佛需要一点空间来重新计算这个已经完全脱离她掌控的“风险模型”。
严序没有回头看她,他缓缓转过身。
易小天依旧站在那里,炭笔还握在手里,但那股攻击性的姿态已经消散。
他只是看着严序,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未散的愤怒,有被庇护后的茫然,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依赖。
严序伸出手,不是去拿他视为“武器”的炭笔,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
“没事了。”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