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得很笨,喂药时,总会洒出来一些,他便会手忙脚乱地去擦,动作轻得仿佛怕碰碎了珍贵的瓷器。
擦拭时,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云初见颈侧或手腕的皮肤,那异于常人的低温总会让他心头一揪,下意识地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热,又猛地惊觉般缩回手,耳根莫名发烫。
他常常就这样,坐在榻边的小凳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云初见沉睡的容颜。
看久了,那些朝堂上运筹帷幄的帝王威仪,黑暗中狠辣果决的杀戮手段,风雨中力挽狂澜的悲壮身影,都渐渐模糊了。
留下的,只是一个重伤昏迷、虚弱得需要人悉心照料的年轻人。
他会想起庙会上,他隔着屏风惊鸿一瞥的那张惊艳侧脸。
会想起客栈里,他笨拙地给自己戴纱帽时微微低头的瞬间。
会想起破屋中,他眼底深重的疲惫。
会想起自己为他涂药时,指尖那轻柔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呼吸……
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向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
心口那莫名的、尖锐的刺痛感再次涌现,这一次,却混杂着一种陌生而又滚烫的让他心慌意乱的情绪。
这是什么?
是臣子对君主的担忧,是志士对明君的敬仰,还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如同惊雷般炸得秦卿许头皮发麻,他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荒谬!荒唐!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对陛下产生……那种念头?!
那是君王!是天子!是男人!
他用力甩头,仿佛想把那些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冰冷带着湿气的风吹拂在自己滚烫的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才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幻觉。
对,一定是这样。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榻上的人,转而思考救灾的琐事,思考蒋同背后的谜团,思考那半块诡异的令牌。
然而,不过片刻,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了回去。
飘向那双紧闭的、睫毛长长的眼睛,飘向那没有血色却形状好看的薄唇,飘向那因为消瘦而格外清晰的锁骨轮廓……
嗡的一声,秦卿许只觉得气血上涌,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床榻,胸腔里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砰砰乱撞,撞得他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不行,不能想,绝对不能再想!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目光在屋里逡巡,最后落在了墙角一个小笸箩里。
那是林大夫平时挑拣药材用的,里面还散落着一些晒干的、颜色不一的豆子,大概是某种药引。
秦卿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走过去,抓起一把豆子,又坐回小凳上,只是这次,刻意背对着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