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林学士如今简在帝心,不知可否透露一二,陛下近来……似乎尤为关注臣子家事?听闻前几日,陛下还问起了王相孙女的婚事?”
席间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林砚。
林砚:“。”
萧彻生气时说让王玠的孙女去嫁娶北戎,到底只有少数人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到了不知情的人这里,只怕还以为萧彻有意要开后宫。
林砚放下筷子,脑子飞速转动,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谦恭:“这位大人说笑了,陛下日理万机,心系天下苍生,臣等家事琐碎,岂敢劳动圣心?至于王相家千金之事,下官更是未曾听闻,想来……或许是陛下体恤老臣,寻常关怀吧?”
开玩笑,他御前当值的人,是那么容易被套话的吗?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皇帝,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手给皇帝安了个“体恤老臣”的名头。
提问的官员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也不好再追问。
周文渊适时地哈哈一笑,打圆场道:“正是正是,陛下仁厚,乃我等臣子之福,来,喝酒喝酒!”
宴席继续,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跟老狐狸们打交道说话都得过一遍脑子,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场,林砚只觉得身心俱疲,不比加班轻松。
辞别了周文渊,一家人坐上马车,驶离了依旧热闹的周府。
马车里,林墨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小声道:“可算出来了,那些夫人小姐们,问得我头都晕了。”
文韫也揉了揉额角,笑道:“可不是,今日这阵仗,娘也是头一回见。”
她看向林砚,眼神欣慰又带着点调侃:“可见咱们砚儿如今是真成了香饽饽了。”
林砚有气无力地瘫在马车上,哀叹道:“娘,您就别取笑我了,这哪是香饽饽,分明是放在火上烤,您没看席间那些人,句句都在套话,恨不得把我脑子扒开看看陛下最近到底在想什么。”
林承稷倒是看得开,抚须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乃常情,你如今身处要津,更需谨言慎行,今日你应对得便很好,既不泄露天机,也未得罪于人。”
文恪在一旁安静听着,脸上带着思索的神色,今日这场面,对他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来说,冲击不小。
林砚叹了口气,望着车窗外流转的灯火,忽然道:“爹,娘,你们说,陛下他……为何独独对我这般好?”
这个问题困扰他许久了。
赏赐、升官、同席用膳、甚至关心他住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君臣的范畴。
文韫和林承稷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天心难测,陛下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度的?”林承稷沉吟道,“或许,陛下是看中你的才干,真心想要栽培你。”
文韫也道:“是啊,砚儿,陛下赏识你是好事,你只需牢记本分,尽心当差,不负圣恩便是。”
林砚点点头,心里却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有问题。
啊,君心难测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有加更,往后翻哦[比心]
第42章第42章理智的告诫似乎并不能轻……
林砚回到安兴坊宅邸时,已是华灯初上。
周府的寿宴热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同僚间的寒暄恭维、机锋试探,比那桌上的珍馐更耗心神。
他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脱下沾染了酒气的外袍,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厮。
屋内暖意融融,银丝炭在兽耳铜炉里烧得正旺,驱散了从外头带回来的寒气。
林砚却没立刻歇下,而是转身进了书房。
今日周府寿宴上,那些夫人明里暗里的打探,同僚们状似无意的窥伺,还有席间关于陛下关注臣子家事的流言……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脑子里转悠。
虽说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应酬琐事,但既然领了暗卫的职份,又每月白拿陛下那一两银子,总得有点表示。
更何况,陛下似乎……还挺爱看他这些鸡零狗碎的汇报?
林砚铺开特制的暗纹纸笺,提笔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