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当呼延灼华带着婢女弦歌回到自己的屋子时,就见到两个人正在外室的桌前,马上摸向腰间的九节铁鞭。
待得看清楚是展昭和庞令仪,宛如双璧,拔武器的手停下了,眼神里反倒充盈起了好奇。
。。。
昆仑雪崩之后的第七日,晨光初破云层,洒在归墟口那株黑桃树上。叶片边缘的金纹微微颤动,仿佛回应着远方的召唤。小镇已不复往昔宁静,来自四面八方的旅人络绎不绝,有人为求一睹“醒镇”奇景,有人则专程前来忏悔罪愆。镇中祠堂前立起一块无字碑,据传唯有心诚者靠近,碑面便会浮现其一生所掩之过,字字如刀,直刺肺腑。
那名从姑苏河畔一路跋涉而来的少年,如今已在桃树下结庐而居。他每日以雪山融水浇灌树根,夜则盘膝静坐,耳听地下隐隐传来的《守心》诵声。这声音时强时弱,如同脉搏跳动,与天下人心共振。他不再言语,唯于袖中藏一支玉笛残片,每当月升东山,便轻轻摩挲,似在等待某种回应。
这一夜,星河倾泻,天地清明。忽有鹤影掠空而过,九只白羽仙禽自北而来,绕桃树三匝后齐齐落地,化作九位老者。他们衣衫古朴,手持竹杖,眉宇间皆带风霜之色,却目光如炬,宛若洞穿岁月。为首一人轻抚桃干,叹道:“此树通灵,乃‘心誓’所凝。当年展大人种下善念,百年之后竟因万民觉醒而重生??因果循环,不过如此。”
另一老者仰望星空,低声道:“然劫数将至。北狄虽暂退兵,实已暗结内奸,朝中七省巡按皆被收买;江南富商勾结官吏,私铸铜钱,扰乱币制;更有邪教借‘守心’之名行蛊惑之事,在川陕一带聚众数千,自称‘展昭转世’,妄图称王。”
“可笑。”第三人冷笑,“真正的展昭,岂会自称神明?他若归来,必隐于尘世,行于暗处,如风过林梢,不留痕迹。”
话音未落,桃树忽然剧烈摇晃,一片黑叶飘落少年掌心。叶脉之中,竟浮现出一行细小金字:**“子时三刻,井底见真言。”**
众人对视一眼,皆知机缘已现。当夜,少年随九老同赴镇西古井。此井深不见底,历来被视为禁地,相传百年前曾淹死一名冤死书生,此后每逢雨夜便传出哭声。此刻井口寒气逼人,水面泛着淡淡金光。
子时三刻整,月正当空。少年闭目纵身跃入井中,不沉反浮,竟如踏实地般行走于水幕之内。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座水晶宫殿矗立眼前,四壁镌刻无数文字,正是庆历七年那份被焚毁的奏章全文,一字未改,笔力千钧。殿中央悬一把木剑,剑身透明如冰,内里似有火焰流转。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你可知为何唯有你能至此?”
少年抬头,只见水中倒影渐渐扭曲,最终显出一位黑衣人面容??正是展昭。
“因为你未曾索取回报,也未渴望名声。你只是把种子交出去了,然后继续走。”那声音平静如水,“世人总以为英雄归来要雷霆万钧、斩妖除魔。但他们忘了,真正的变革,始于一人低头拾起一片纸屑,始于母亲教孩子不说谎,始于狱卒给囚犯一碗热汤。”
少年跪下,泪流满面:“我……我只是害怕自己不够好。”
“没有人天生够好。”展昭的身影缓缓浮现于殿中,“但我相信人心可以变好。就像这井底宫殿,并非我建造,而是千万人愿念凝聚而成。你说你怕,那就带着这份怕去前行。怕而不退,才是勇。”
说罢,木剑轻轻落下,停在少年胸前。“持此剑者,非为杀伐,而是提醒??提醒他人,也提醒自己:勿忘本心。”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深处,年轻皇帝正独坐御书房。案头摊开《帝王守心录》第九封信,其中一句朱笔圈出:“**君权如舟,民意为水;水能载舟,亦能焚舟。**”他凝视良久,忽觉窗外风雨大作,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庭院中的“思昭亭”。
亭中石凳上,赫然坐着一人。
黑衣素袍,腰佩木剑,神色淡然。
皇帝心头剧震,却强自镇定,缓步而出,躬身行礼:“先生……可是展卿?”
那人抬眼看他,目光深邃如渊:“陛下认得我?”
“朕读您遗书十年,梦您身影百回。”皇帝声音微颤,“您写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您说‘青天不在天上’,朕便脱龙袍穿黑衣;您说‘闻过台胜于凌烟阁’,朕便拆祖宗碑立谏鼓;您说‘百姓哭声比钟鼓更重要’,朕就下令宫门夜不闭,任贫民入城取暖……可朕仍常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展昭微微一笑:“若你只为做给谁看,那就错了。但若你每夜睡前,都会想起某个冻死街头的老妇,想起某个因言获罪的父亲,想起某个饿得啃土的孩子……那你就在路上。”
皇帝猛然抬头:“那您为何现在出现?是来指点江山,还是……重掌朝纲?”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不必等我。”展昭站起身,衣袂轻扬,“你已不是当初那个躲在屏风后偷听政事的太子。你已开始听见哭声,这就够了。至于我……我只是个符号,一段记忆,一种选择。当你选择公正时,我就活着;当你沉默时,我就死了。”
话音落下,狂风骤起,亭中身影如烟消散。
次日清晨,宫人发现御书房多了一卷帛书,上书八个大字:**代天理政,不如为民请命**。而在千里之外的敦煌莫高窟,新出土的一幅唐代壁画被人意外擦亮,画中竟是今日场景??皇帝立于亭中,面前黑衣人转身离去,题跋写道:“甲子年秋,展公再现,非为夺权,实为退场。”
消息传开,民间震动。有人痛哭焚香,有人奔走相告,更有人连夜赶往各地“木剑示警碑”前叩首宣誓:“吾辈不敢忘!”
然而,风波并未止息。
半月后,西北边陲传来急报:一名自称“真展昭”的男子现身沙州,手持铁剑,宣称奉天命讨逆清君侧,已有三千将士归附。其言行举止酷似当年南侠风采,甚至能背诵《守心录》全文,连细节都不差分毫。更令人惊异的是,他每夜登高吹笛,笛音所及之处,囚徒自解枷锁,贪官梦中吐供,百姓纷纷献粮助军。
朝廷震惊,派钦差前往查证。谁知使者刚入营帐,便见那男子端坐帐中,见之落泪:“大人可识得此物?”说着取出一方旧帕,上面绣着半朵梅花??正是当年展昭亡妻遗物!
使者当场跪倒,疑为魂归。
但就在此时,远在归墟口的少年突然睁开双眼,手中木剑嗡鸣不止。他猛地起身,对着虚空喝道:“假的!展大人从不用铁器!他的剑是木的,因为他不愿取人性命!”
几乎同时,西南山区一处隐秘洞穴中,盲眼女琴师柳轻眉指尖拨动琴弦,一声清越之音穿透群山。她轻语:“音律可辨真假。真正传承《守心》之人,笛音中有雪山之冷、江河之韧、人心之暖。此人曲调虽似,却夹杂杀伐之气,乃是执念成魔。”
她起身整理行装,对身旁弟子道:“备马,去沙州。若真是他,我愿再为他吹一曲;若是冒名者……那便用琴弦割了他的喉。”
与此同时,那位“假展昭”正在校场点兵,宣布即日起挥师东进,“清君侧,正朝纲”。三军欢呼雷动,战鼓震天。
就在大军启程前夜,一轮圆月高悬。忽然,九十九座铭心柱再次齐鸣,天地间响起一段笛音??不是来自一处,而是四方八面同时奏响!那是《守心?归》的变调,清冽中带着警示,温柔里藏着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