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身材娇小却脾气暴躁、曾经令人敬畏的副议长。
在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学生之后,用已经变得极其深邃的眼光、阴森地打量着我,她以一种很不寻常但是情绪十分镇定的口吻——她那个时候是在对我说话吗?
“在这个有着历史意义的、反动和黯淡无光的时刻,我们剩下的全体大明国会成员在这里再一次庄严地保证,会永远维护人道和正义、自由与共和国的原则。”
然后,她才恢复了对我惯常的语气。
“——李真澄!”
我下意识地攥紧扶手。
“你记住!任何授权法都不能给予你摧毁永恒的、不可摧毁的思想的权力!”
……就是这同一个人曾经对我说,人类历史中某些最值得骄傲的阶段,就是当她们与不可避免的事物进行斗争的时候,而且她们的斗争本身也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历史的必然,同时也是历史的必要】。
这种洞察就让人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中别无选择。
我听见自己面无表情的麻木声音:
“哦。”
……
没有多话,长剑进入我的肚腹使我生理性地弓起身。
黑暗在我眼前一闪一闪。
……本以为自己在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的。
结果在被她真正伤害到的时候我还是暴怒了。
……这个家伙!
明明发了誓,要永远守护我!
“——我告诉你左和音,就算我死了战争也不会停下的!还要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这场牺牲永远也没有尽头!……嗬…咳、”
我在自己夫君的手上、像只被竹签钉住的小鼠一样痛苦地蜷缩!
她手所赐的痛苦,一点点把我的眼泪挤出来。
“呕、呜…因为你们是假冒伪善的狂热分子,不接受现实又提不出自己的解决方案,你们的心里眼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人,”
“没有活生生的人,只有离题万里的正义、不着边际的原则,和那位忌邪的神,咳咳咳!呕!”
我的指责在大元帅的背后引起了一阵愤怒的骚动。
一位将官越众而出,白底金边的戎装上佩戴着护教军的徽记。
——我记得她是叫白芷。
她说:“我们也诚挚地盼望、我们也热切地祈祷战争早日结束。”
“然而,即使天上的帝君定意要让这两场战争持续下去,”
她口中吐出的恶毒话语,让我即使身处在灼炎焚燃的废墟中都感到不寒而栗:
“一直到两百七十年来奴隶们无偿劳动所积聚起来的全部罪恶的财富,都尽数化为乌有——”
“一直到两百七十年来因鞭笞而流下的每一滴无辜的血,都被战争中的流血所赎清!”
“我们也仍然相信经中所记:‘神的典章真实,全然公义!’”
疯了…
都疯了……
在我不像样的恐惧的号泣中,左和音神色复杂地俯下来低声说着什么……而我既听不清,也不愿意听。
她的语气蠢得像是在哄小宝宝。而我却克制不住自己喉咙里呜咽的声音,我还从未在清醒的时候露出过如此的丑态。
不该这样的,不要看我……
我听见一个靴子下坚定的足音,透过自己脸上愚蠢的泪水,我望见有人在陛阶之下、半跪着捧起逶迤拖地的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