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皱起了眉。
秦鹤年对毒药的追求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这让苏念心中隐约升起对他身份的怀疑。
这个秦鹤年,究竟是不是玄阴教的人?
“唐姑娘,你有什么委屈,怎么不告诉凌云剑宗?何必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站在一旁的楚惊寒终究是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了。
虽然唐婉并没有将她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但任谁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委屈?凌云剑宗?”唐婉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眼泪纵横交错,硬是为她染上几分破碎的美感。
“这位楚公子,你不会以为我没有向剑宗求救过吧?”她凄楚地笑:“可是剑宗何时在乎过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若是剑宗肯帮我一把,不,只要帮我把孩子带走就行——只要保下我孩子的命!”她一双泪眼看着楚惊寒,“我自己受天大的委屈都无所谓!让我一辈子呆在这里任人欺凌,给人当牛做马都可以!可是谁听过我说的话?谁在乎过我说的话!”
楚惊寒一双剑眉蹙起,目光越过她看向凌雪。
“师兄,此事是我疏忽。”凌雪垂下头,“我只知唐姑娘家中出事,村中人对她多有照顾,但我真的不知道。。。。。。”
“凌云剑宗从未听过我的话!从未有人相信过我!”唐婉凄楚道,“只有秦教主,只有秦教主愿意帮我。。。。。。”
苏念看着那个坐在贵妃椅上的俊秀青年,他很是得意地眯着眼睛,嘴角上扬。
“你瞧,唐姑娘都说了只有我帮她啦。”秦鹤年笑眯眯道,“这怎么不算做好事?”
“所以你给了她牵机毒,又看着她亲口服下?”苏念道,“她必然会因为服毒而死!你觉着这是在帮她?”
“这是什么话?我特意延缓了她身上的药性,让她能有足够的时间让整个沉塘村给她陪葬呢。”
苏念闭了闭眼。
唐婉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将身体里的毒素染到村里其他人身上的,她不用想也知道!
无非是用自己的身体,用她擅长的、村中人早已习惯的事情,也许她会挨个敲开那些男人的大门,也许她会邀请那些男人来自己家里,而这些男人们回到家中,再通过各种各样的其他接触传染给自己的家人。。。。。。
那夜她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
是解脱吗?是仇恨吗?
苏念道:“。。。。。。你也许觉着杀了他们,你就解脱了,不必再受制于人了。”
她继续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你的孩子离开你,他该怎么活下去?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这种时候离开母亲,谁来养活他?谁能养活他?”
唐婉抱着孩子缓缓跪下来,她看着自己怀中那个过分听话、极少哭闹的孩子,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襁褓中的孩子脸上。她的泪中已经带上了血丝,她知道毒素已经侵入她内里,只怕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脸颊,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在自己心上:“。。。。。。可是若我不这么做,他就能活下去吗?”
“苏姑娘,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是一个母亲,难道我只能把这样的仇恨放进心里,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掉我唯一的孩子,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吗?”
“我。。。。。。”
“我已经这样做过了呀!我丈夫死掉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可这样的懦弱,会换来得势者的同情吗?我换来的只有他们变本加厉的欺压!”
“我为什么不能恨他们?他们杀了我的丈夫,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们?”
鲜血从她口齿中喷溅而出,她全然不顾,只是颤抖着抱紧怀里的婴儿。像是感觉到了母亲的不适,孩子终于在襁褓中挣扎了两下,然后小声地哭泣起来。
唐婉已经站不起来了,毒素侵入她四肢百骸,但她还是强撑着将孩子抱在臂弯轻声哄着。
苏念很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再站在这里指责唐婉什么。
她作为一个外人,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根本无法设身处地的站在唐婉的角度去思考。
若换作她是唐婉,她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她能像个圣人一样原谅众生,仅仅让自己和无辜的孩子承担这些痛苦吗?
她的脸上极其罕见的出现了一种迷惘的神色,而这转瞬即逝的神色马上便被秦鹤年捕捉到了。
“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他笑嘻嘻地说道,“你低估了一个人的恨意,低估了一个人因为恨,能做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