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官职如此了解,不太像乡野村夫。”李幼瀠与他一来一回,“据我所知,山野里也没你这样的名字。”
山村粗鄙,村民可不会这样有礼有节地尊称,在家排第几就是几郎,或是排行老几,后面加个名。
村中长辈都唤他周大郎,听著就像窝囊废。年轻点的汉子要不叫烽哥要不叫大烽。
周启烽惊嘆她的敏锐,解释道:“朔州是大魏北方门户,常年受外族侵扰。我所住村落地处边陲,那里诸族林立,各有其俗,多方势力混杂,暗流涌动,我虽为猎户,却常带著村中青壮御敌。”
周启烽本就是猎户,以杀生为生,外加彪形体壮,常惹得人不敢直视。
他自十二岁和村中伙伴合力杀了一头野猪后,越来越得心应手。
以至於外族斥候先行山间探查时,被他毫不手软砍杀,自此在当地一战成名。
这些剧本上都有,程逾自然也知道。
周启烽最后是大魏的护国將军,大魏的百姓在他的庇护下迎来了欣欣向荣。
她按照孟竞帆告诉她的表演方式,起身越过屏风向他行了礼,道:“我虽为女子,亦知边陲百姓之苦,郎君护一地之安寧,功绩当铭,乃真豪杰。”
周启烽一时错愕,没料到她这反应,素来坚毅的面庞微有异动,他直直看著她,未发一言。
小窗半敞,倏地吹来轻风,拂起李幼瀠一綹髮丝,周启烽的视线转过去,身姿略显僵硬。
李幼瀠抬眸,许是北方生活久了,周启烽面部有些糙,硬朗的轮廓刻著北地的风霜。
他站在那儿,像一座沉默的山峰,却无端让人觉得可靠。
周启烽暗自稳住心神,明知故问:“你来寻我,到底为何?”
李幼瀠暗自吐了气息,道:“我要你留下来,与我成婚。”
饶是周启烽一向稳重,此刻也有些惊了,他有些摸不清李幼瀠。
然他一向不会庸人自扰,直来直去地问她:“为何?我南下只为寻医,並不想认祖归宗。”
他习惯了边陲山野,实在做不来丞相的公子。
他回来,於人於己都不利。
好端端的,人还未进都,竟已毁了一桩姻缘,这实非他本意。
李幼瀠与他回答:“我並不想强人所难,然都城好进,出去便不容易了。”
这话听著像威胁,若不是从李幼瀠口中所出的话。
周启烽拧了眉峰,道:“我並不想捲入都城纷乱。”
“我知。”李幼瀠看著他,“可自你踏入都城,所有人的目光便集聚於你一身,这其中最为关注的便是当今天子。”
周启烽:“……”
李幼瀠:“我和韩戩——不,应当是我和你。你我尚在腹中时,丞相大人还在朔州上阳郡任职,我父在都时常与之通信,留家族玉佩交换彼此当做信物,这是腹中结亲的证据。后大都督胁迫天子废太尉一职,掌军政大权、限君主决策,纵权、纵慾、纵威,手段狠厉,人人自危,便是坐在最高处的那位也如履薄冰。我说的这些看似跟你没关係,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说这些,你明白吗?”
周启烽动了动唇,到底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你必然知晓。”李幼瀠肯定道,“近些年,北地外族频繁作乱,你深处其中,必然看得明白。”
“大都督出身彭城,根基在南方,那里人口稠密,百姓富足,且有江河湖泊等天然屏障,一旦开战,他必然——”
“必然什么?”周启烽截断她的话,“北方眾多山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便是战略要地。”
“且北方粮產颇丰,为大魏供足备焉,又为东西相接、南北贯通之要衝,可速调军队和转运补给,对大魏军事战略之布局至关重要。”
“那里是异族骑兵南下中原的必经之地。”
“你以为我们北方的军士和百姓保护的仅仅是北地吗?若是没有北地这些人的奋勇抵抗,你以为南方会生活富庶?北地一旦被攻陷,南边多少兵也抵挡不住异族的马蹄!”
“谁敢弃北地放异族骑兵过境,无异於马踏中原,自掘坟墓,他敢吗?”
“他有何不敢,昔年——”
周启烽骤然起身,不愿再听。
李幼瀠赶紧追了出去。
剧情至此暂停,程逾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妈呀,孟竞帆,你太有气势了,这么多拗口的台词,你到底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內背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