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最强壮的矿工,用木板和衣服,临时搭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所有人,无论华人还是白人,都自发地在前方开路,他们簇拥著那个为了他们而流血的身影,向著镇中心的诊所狂奔而去。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陈先生中枪了!”“是爱尔兰人干的!他们刺杀了陈先生!”
迈尔斯医生的诊所,从未像今天这样拥挤过。
诊所內外,挤满了闻讯赶来的镇民。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愤怒和担忧。
迈尔斯医生正满头大汗地在手术台前忙碌著,他用剪刀剪开陈默那被鲜血浸透的衣服,露出了那个狰狞的、不断向外冒著血的枪口。
“子弹卡在了肋骨旁边,上帝保佑,再偏一寸,就射进內臟了!”医生发出一声惊呼,脸色无比凝重。
诊所的门,再次被推开。
“新晋警长”麦克林,彼得神父,以及刚刚准备启程、却被这惊天消息拦下来的犹太商人霍尔曼,三人一同赶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截然不同的、却又同样沉重的表情。
麦克林看著手术台上生死不知的陈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自己这条刚刚被扶上位的船,它的船长,此刻正在漏水!
彼得神父则在胸口划著名十字,为那个刚刚才与他探討过“上帝与凯撒”的年轻人,低声祈祷著。
而霍尔曼,这位精明的商人,看著眼前这一幕,眼中闪烁著最复杂的光芒。
他知道,他那场关於“特洛伊木马”的疯狂赌局,它的发起人,此刻正命悬一线。
“怎么样了?先生怎么样了?”王老三挤了进来,他浑身都在发抖,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早已没了平日里大管事的精明,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恐惧和慌乱,“先生要是没了……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他这番话,也问出了在场所有华人商会核心成员的心声。
陈默,是他们所有人的大脑和主心骨。
一旦这个大脑停止了思考,他们这个刚刚才团结起来的、看似强大的组织,很可能会在瞬间分崩离析。
然而,就在王老三几乎要被这股巨大的恐慌所吞噬时,他看著周围那些同样紧张、愤怒的白人矿工,看著麦克林警长、彼得神父和霍尔曼商人这些在镇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都为了陈默的安危而聚集在此。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中所有的混乱!
他突然想起了先生曾经的教诲,想起了先生是如何將一场场危机,转化为一次次胜利的。
王老三脸上的慌乱,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夹杂著悲愤和算计的精光!
他衝到诊所门口,对著外面所有忧心忡忡的镇民,用一种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悲愤的语气,怒声嘶吼道:
“这不是刺杀!”
“这不是那几个爱尔兰杂碎的报復!”
所有人都被他这声怒吼给镇住了。
王老三指著诊所內那个躺在血泊中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將所有人的怒火,引向了一个他们之前从未想过,但此刻却觉得无比合理的敌人!
“是米勒!是『北极星矿业公司的那个大矿主米勒乾的!”
“是米勒,看不惯我们华人商会团结起来,不再受他剥削!是他,看不惯我们帮助康沃尔的兄弟!是他,害怕我们所有穷人都联合起来,所以才派出杀手,要杀死我们的领袖,杀死那个唯一敢於反抗他的人!”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那几个爱尔兰疯狗,是那个躲在萨克拉门托,想要压榨我们所有人的米勒!”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所有人的心中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