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簌簌落在裴家老宅的青石板上,像一层铺散的碎金,却暖不透客厅里凝滞的冷意。
裴烬野坐在沙发最角落的位置,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烟灰缸里己经堆满了烟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尼古丁味道,混合着他身上挥之不去的沉郁。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领口遮住了半截脖颈,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光亮,只剩下一片荒芜。
“烬野,你己经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裴母端着一碗温热的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声音里满是心疼,“就算心里再难受,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橙橙要是知道你这样,也会担心的。”
提到“橙橙”两个字,裴烬野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可那份短暂的波动很快又被更深的死寂覆盖。他没有看那碗粥,也没有回应母亲的话,只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哥,你别这样好不好?”裴家最小的妹妹裴语然红着眼睛,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伸手想去拉他的胳膊,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小姑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喜欢橙橙姐,我们都喜欢她,可你们己经分手了啊。你这样折磨自己,橙橙姐也不会回来的,只会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难受。”
裴烬野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裴语然,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她会回来的。”
只有三个字,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裴语然哭得更凶了:“哥,你醒醒吧!橙橙姐都己经搬走了,她的东西都带走了,连一句再见都没跟你说!她要是想回来,怎么会走得这么干脆?”
“她有苦衷。”裴烬野的语气依旧平静,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痛楚与坚信,“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他想起分手那天,橙橙的眼神。她看着他的时候,眼底满是不舍和痛苦,甚至比他还要难过。她说出“我们分手吧”这五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指尖冰凉,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松开。
如果不是有难言之隐,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他?
裴家大哥裴烬渊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他比裴烬野年长五岁,一向沉稳内敛,此刻眉头却拧得紧紧的。他看着弟弟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沉声道:“烬野,我知道你对橙橙的感情。你们在一起三年,感情有多深,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感情的事,不能只靠猜测和执念。”
“大哥,你什么意思?”裴烬野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我的意思是,不管橙橙有没有苦衷,她己经选择了离开。”裴烬渊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吃不喝,不上班,把自己关在过去里,有用吗?能改变什么吗?只会让关心你的人担心,让橙橙……可能也会觉得困扰。”
“她不会觉得困扰的。”裴烬野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她知道我有多爱她,她知道我会等她。”
“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裴烬渊追问,“烬野,你己经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人生,不能因为一段己经结束的感情,就把自己的人生都停下来。橙橙是个好姑娘,但如果她真的为你着想,就不会让你这样一首等下去。”
裴烬野沉默了,指尖的烟被他捏得变了形。他知道大哥说的是道理,可道理他都懂,心里的那道坎,却怎么也跨不过去。
橙橙就像是照进他生命里的一束光,在遇到她之前,他的世界是灰暗的,是冰冷的,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这样孤独地走下去。是橙橙,用她的温暖和笑容,一点点融化了他心里的坚冰,让他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被爱。
他们在一起的三年,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他记得第一次带她回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努力地讨好爸妈,笨拙地学着做饭,结果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却笑得一脸灿烂;他记得她生病,他通宵守在床边,她迷迷糊糊中抓着他的手,说“裴烬野,有你在真好”;他记得他出差,她每天都会给他发很多消息,分享她的日常,哪怕只是路边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狗,也要拍下来发给她;他记得他生日那天,她偷偷准备了惊喜,在他公司楼下等了他三个小时,手里捧着一个亲手做的蛋糕,冻得鼻尖通红,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生日快乐,裴先生”。
那些甜蜜的回忆,像是电影片段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可越是回忆,心里就越是痛苦,像是被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烬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裴家二姐裴烬瑶叹了口气,她一向温柔体贴,此刻看着弟弟的样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我和你嫂子都很喜欢橙橙,也真心希望你们能走到一起。可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也许……你们真的不合适呢?”
“我们合适!”裴烬野猛地提高了声音,情绪有些激动,“我们在一起三年,从来没有红过脸,她懂我,我也懂她,我们怎么会不合适?”
“没有红过脸,不代表没有矛盾。”裴烬瑶轻声说,“也许有些问题,你们只是没有发现,或者说,橙橙发现了,却没有告诉你。她选择离开,或许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可能。”裴烬野摇着头,像是在说服别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不会骗我的,她答应过我,要和我结婚,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她不会食言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款式简单却璀璨夺目。这是他准备在他们三周年纪念日那天,向橙橙求婚的戒指。可还没等到那一天,他们就分手了。
“这枚戒指,我本来想在下个月给她的。”裴烬野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指尖轻轻抚摸着戒指上的钻石,“我己经看好了房子,按照她喜欢的风格装修好了,就等着她点头,我们就可以结婚,就可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了。”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