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席琢珩脚步未停:“带她去上面看日出。”
老夫人看了眼窝在他肩头睡得香甜的时从意,顿时松了口气,笑着摆手:“去吧去吧,上面冷,别让釉釉着凉。”
“车上有毯子。”席琢珩的声音已经飘远。
老夫人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长长舒出一口气。
王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感叹道:“釉釉真有福气,大少爷疼起人来简直像变了个人。”
老夫人摇摇头,眼中泛起温柔的水光:“不是釉釉有福气,是老大有福气。”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老大太苦,有了这个丫头,才算是活过来了。”
温泉别院坐落在西山脚下,从后山一条隐秘的越野车道驱车二十分钟,就能直达观景台。
这里是席琢珩少年乃至青年时期的秘密基地。
站在海拔六百多米的平台上,能俯瞰整个京市的灯火在晨雾中渐渐隐去,等待黎明将它们一一唤醒。
车停在观景台上时,时从意已经清醒了大半,但仍有些懵懵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
她的记忆停留在昨晚跟席琢珩回房间,后面就只剩零星的片段。
樱桃酒的甜香,老夫人含笑的眼睛,还有席琢珩抱着她时胸膛传来的温度。
她没带手机,也不知道现在几点,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模样。
毕竟头发都乱糟糟的,睡衣外只裹了件席琢珩的衣服,脚上还踩着毛茸茸的室内拖鞋。
就在这时,车门被打开,席琢珩俯身进来,与她视线平齐。
“外面有些冷,但是很好看,你想看看吗?”
时从意睡眼惺忪地伸长脖子往外看,晨光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氤了层柔光。
她点点头,席琢珩便牵着她下了车。
站在观景台的栏杆后,席琢珩拉紧她身上的外套,侧身一步,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住吹向她的风。
对面是绵延的西山群峰,和远处若隐若现的CBD天际线。
晨风拂过她散落的发丝,东方的天际线已经泛起鱼肚白,但太阳还未露头。
“我想带你来这里看看,”席琢珩的声音裹挟着清冽的晨风,熨帖地传来,“我十几岁的时候,如果有事情想不通,或者失眠了睡不着,就会一个人到这里来看看。有时候在来的路上就想清楚了,有时候是在看到日出时就释怀了。”
有风拂过,却吹不散她心头骤然涌起的沉甸甸的酸涩。
她转头看向他,忽然想起在相册里看到的那些照片,每一帧都是他独自跋涉的印记。
一股尖锐的疼痛蹿上了她的心口。
即使这个人是天上月,高山雪,在她看不到靠不近的那些岁月里,他也要一点点,独自舔舐着深不见底的孤寂与伤痛,又沉默的将他们一一吞咽。
那些深夜里无处诉说的辗转反侧,那些只能独自吞咽的隐秘脆弱,它们不是轻飘飘的尘埃,而是沉甸甸的沙砾,日复一日,磨砺着他的骨血。
而如今,它们竟被他熬成了这般风清月朗的模样。
照片里那个眉眼淡漠、与世界隔着一层无形屏障的少年;祠堂中那个脊背挺直、独自承担着什么的背影;还有此刻,晨光中这个挺拔如松、沉静如渊的他……
让时从意灵魂深处为之震颤,为之向往的从来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人。
而是眼前这个在尘世洪流中,被无数暗涌裹挟冲击,却依然能保持内心那份不屈的挺拔,继续前行的他。
山风掠过她的眼角,带着微凉的湿意。
“那二十岁以后呢?”时从意轻声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
“二十岁以后我就不迷茫了,“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层叠的山峦,声音平静,“但还是会到这里来看看,看看那个时候被困住的自己。”
时从意歪着头想了想,像在努力理解一道艰难的谜题。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我的烦恼不太多。一部分会在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自己就没了,还有一部分即使与我有关,我也会觉的,那其实不是我的,是别人硬塞给我的烦恼。”
她说着,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试图用自己小小豁达,去点亮这片回忆的沉重。
“就像宇宙中的那么多星尘,会发光,会发亮。我说我是星的时候,那我就是星,不管别人认为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