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如收到沈琛询问位置的消息时,人正好刚从沈宥之家出来。她没多想,顺手便报给对方。得到的回复也在预料之内,沈琛说,爸爸正好在附近,载你一起过去吧。
她答应下来,临到停车场前,还是停下搓了搓脸,揉出一张以前的乖巧笑容面孔。离沈琛车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爸爸”的招呼已经打了过去。
车启动后,他们寒暄几句,氛围是很正常的生疏。
纪清如对即将的会谈没多少心理负担,她并不是多爱逞强的人,如果他们提出的婚礼设计要求太离奇,她绝对不会勉强应下。
说到底,她答应下来,也只不过是能借机回国,并且纪乔给她开出的条件也足够动人——如果到地方表现良好,也许往后,她不会再限制沈鹤为他们来找他。
纪清如尚不清楚这个表现良好指什么,暂且将它作为纪乔铺下的台阶,给她和哥哥弟弟往后自由重逢的铺垫。
也许纪乔也在后悔,曾经设置过这道限制令。
纪清如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维持住脸上微笑的准备,接着沈琛就让她知道什么是防不胜防。
“沈宥之对你有不好的心思。”他连缓冲时间也不给,话题生硬到纪清如怀疑自己听错,“你是从他家里出来的吧,清如,你们总该要避嫌的。”
“……”
她认真听完,也开始认真思考现在换个目的地的可行性。还去什么餐厅,冲沈琛这种昏头的程度,完全可以直接开去养老院。
连头发也不像三年前似的打理体面,混杂着数根白发。
可惜她是副驾驶,只能看着握着方向盘的沈琛,礼貌地微笑着:“谢谢爸爸提醒,我一定多加小心。”
空调冷气凉飕飕。
纪清如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红点的距离不停歇的在移动,又克制地和他们的车保持距离,落后几十米的远近。
……如果真让沈宥之跟上来,那才是真的要坐实沈琛说的话。
[纪清如]:你回家去。
沈宥之迟迟不回复,旁边沈琛的话又渐渐多了,听得纪清如微微烦躁去来:“说到底,都怪那几年我和你妈妈总在外边……爸爸该多陪陪你们的。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和我这么生分,几年里,连电话也少有打来。”
语气里藏不住的暗暗指责,不过既然是暗暗,纪清如就装作听不懂:“没事呀,我们三个挺好的,同龄人才有话讲嘛。”
不联系,不是应该的吗。
她对沈琛颇有微词,并不是来源他十年里可怜的回家时常——纪乔已经培养出她擅于等待的本领,也帮她敲定习惯,父母和孩子,本身便不需要多少相处时间。
原因在于沈宥之。
大概沈琛也清楚原因,再开口时,在车上不知道多少次叹气:“清如,当年我一定不准沈宥之去国外,不是因为和你妈妈闹矛盾,而是看出些不对劲的苗头。”
纪清如软脾气地点头,眼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好像很体谅他的苦衷。内心在冷笑,苗头,竟然为这种无聊的理由。
不出国,便只能参加高考。
那一年里,沈宥之天天凌晨两三点发来消息,又要在五点钟早起,休息时间少到她常常打开手机要赌,收到的会是沈宥之的短信,还是沈鹤为发来的继弟讣告。
还好课业进度追上来得快,他后面才有一天五六小时的睡眠。
沈琛话不停:“我和他讲,我和你妈妈恐怕会离婚,他听到后连伤心也没有,只问不会影响你和他后面的生活吧——我当时便觉得不对。清如,你们日夜相处,他难免误会,你不能顺着他来。”
“我和哥哥也日夜相处。”纪清如微笑点头,伪装起的好脾气消失掉,“爸爸,你要不要再去找沈鹤为聊聊?”
沈琛没再说话。
会面地点定在家有海景视野的餐厅里,离市中心太远,车终于进停车场时,她已经饿到麻木,早知道该带点充饥的小面包。
更多的是后悔来这里。
临下车,沈琛又低声说:“清如,你也觉得我们当年不该离婚吧,是不是?”
是什么。
离婚有什么该不该的,妈妈能收心待住十年她才觉得奇怪。
纪清如装聋地闪下车,一路无话。踏进餐厅正门时她才觉得熟悉万分,很惊讶地扫量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