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章良枢长舒一口气,看来谢承昀多少还念着章家父子的苦劳,暂且放过了他。
他连檀木匣都顾不上拿,忙不迭退了出去。
谢承昀冷眼环视,一众纨绔胆中生寒,纷纷作鸟兽散。
临走前,宋恩益欲言又止,上前想拍谢承昀的肩,却被他侧身避开。
宋恩益重重叹了口气,摇头离去。
天色渐青,杯盘狼藉。
红袖招的人听着滔天动静,早吓破了胆,不敢进来收拾。
宴桌中央,檀木匣子原样摆着,里头那靴上坠着一颗红珠,映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泛起盈盈微光。
谢承昀盯着那点红光出神,满脑子妖鬼缠斗的乱象,直到近卫进来,才困倦地捂了一下眼睛。
“他醒了吗?”
近卫心领神会,连忙回禀:“回殿下,小郎君烧退了,才睁眼不久。太医说,好生将养几日便无大碍。”
谢承昀眼神一亮,起身整了整衣袖。
“备马!”
***
谢承昀回府换了身衣服,立马赶去萧府。
萧若病了三日,太后几乎是两个时辰就着人来问一次。是以,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请太后身边的贞云嬷嬷进来,报个平安。
“已无大碍了。”
萧若面对年长的嬷嬷,语气温和许多:“初九礼佛时,晚辈再去云中观,陪太后嬢嬢祈福。”
贞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萧若长大的。见他唇色苍白,瘦得下颌尖削,肩背单薄,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小郎君,太后娘娘是盼着见您,可更盼着您身子骨硬朗些。定要好好将养,别再受风着凉了。”
“嬷嬷放心。”
话音未落,外间突然灌进一阵寒风,萧若偏头掩唇,咳得肩头发颤。
贞云嬷嬷当即呵斥道:“小郎君见不得风!是哪个不懂事的,连手脚轻重都不知道?”
外间探入一张俊脸:“罪过!!”
谢承昀手里提着一笼蟹粉酥,墨色大氅的毛料尖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正慢慢融成晶莹的水珠。
二殿下只在外面混,长辈面前,比谁都会装老实。
他眉峰如剑,墨色长袍间露出一线雪白衣领,一副英挺俊朗的模样。
偏生卖乖起来:“嬷嬷饶了这回吧,千万别告诉皇祖母。”
贞云见是懿王来讨饶,语气顿时软了几分:“殿下也得把寒气烤干,才能近身。”
谢承昀不往里走,在暖龛旁脱下外氅,双手拍散寒气,“这是自然,本王挂记着二郎的病。”
“殿下和小郎君从小就要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贞云忍俊不禁,“不打扰小主子们了,太后娘娘那儿还有差事,老奴告退。”
谢承昀应了一声,拍了又拍。
萧若等久了,干脆坐起身,手撑在榻边:“过来,没那么娇气。”
主子养病,屋中静得出奇,谢承昀听见萧若低声,两三步跨过来。
“刚出炉的,还热着。”他提着蟹粉酥的笼子,往萧若跟前一凑,“太医说你体寒,我特意让师傅减了油,添了些暖胃的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