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昌!你出身岭南一个小渔村,寒窗苦读数十年才中举,祖上天降恩德才让你入了这国子监,只差一步就高中进士,你是有什么想不开,非要当街行凶杀人。”
钱嵊当日在御前虽然被弘文帝骂得劈头盖脸,可终究是高举轻放,小惩大诫,如今他还是大理寺的堂官,例行监督之责,这三法司会审,还是得有他在场。
他猛地高声道:“说!到底受谁指使!”
薛杉单薄的囚衣浸着干血,泛出颓败的暗红,整个人狼狈不堪,嗓子粗粝得如同砂纸:“……章、检。”
“大胆!”钱嵊将牙笏拍得震天响。
萧若乃七品小修撰,又是旁听席,安静不发一语地坐在下尾。
堂倌给他添了热茶,他手腕上裹着小顺子给他准备的绒毛护腕,捧着茶杯暖手。
他像一樽安静的白玉雕。
在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中,起到一个装点门面的作用。
而这群人中最为重要的,是今日的主审官,刑部侍郎齐泰宁。
钱嵊几番抢白,齐泰宁越看越不顺眼,捋着胡须斜眼道:“钱大人,按你这么个问法,他说什么都是胡说。还有什么可问的?”
钱嵊噎得说不出话。
章检这几日已经闭门不出,自摘官帽、禁足候罪了。
但钱嵊跟着章检许多年了,彼此沆瀣一气,一起干的缺德事海了去了。章检冤枉得满头官司,咬定此事绝非自己所为。
钱嵊百思不解,眼珠子滴溜乱转,满堂扫遍,最后锁在最惹眼的萧若身上。
“薛文昌,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他突然抬手,指向座次最末,将矛头一瞬转移,“你既然认定李远吉是受萧若指使所杀,那又是谁告诉你此事?是不是他!”
薛杉艰难地转过头去,萧若面色如常,眼神镇定地回望而来。
“自然是章检所说!若要水落石出,就该将他——”薛杉回过头,重重喘气,仿佛字字耗尽力气,“拿到堂前来!”
万变不离其宗,始终咬死章检。
一问细节,却一概不知。
李远吉如何死的,不知道;
李远吉死在哪儿,不知道;
李远吉死前何时与他见过,一会儿是三日前,一会儿是七日前。
颠三倒四,疯疯癫癫。
一时之间,众人竟也对这薛杉无可奈何。
僵持到午时,只得午后再审。薛杉被拖下去,在大理石面上拖出一道惨烈的血迹。
萧若坐了半晌,等人都散尽了,才起身。
齐泰宁还未离开,正对着卷宗唉声叹气,忽听一道清润嗓音:“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