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杉闻声,眼神剧烈地颤动起来,惶惶不安地向四周逡巡。
萧若道:“没有别人,只有我。”
薛杉猛地抬手,攥住萧若的袖口,他握得极紧,用气声呼噎着:“救救我、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我想回国子监念书、继续念书……”
与此同时,薛杉红肿干涩的眼里,立刻涌起热泪。
萧若未置一词,递过尚带温热的瓷碗。
薛杉就着碗沿,拼命似的仰头灌下。温水入喉,他终于能发出声音,像是终于回魂般低低喘出一口气。
“……多谢。”
“李远吉几次威胁他父亲,要钱去赎青楼的倌儿。”薛杉凑近,言简意赅道,“他手里有一本账册,是户部的。我偷偷抄录了一份。”
他语气笃定:“这里面的东西,足以让大半个户部翻天覆地!”
萧若神色未动:“是谁让你来的?”
薛杉被这突然的转折问得一怔,随即答道:“东厂提督,周棠玉。”
他没有说谎。这事儿周棠玉一早说过,邀功似的。
萧若冷静地看着他:“这些话,你为何不对他说?”
“我不敢……他也拿了钱。”薛杉眼中浮起显而易见的哀切,“账册上有周公公的名字——是周、福喜。”
周福喜。
周棠玉的干爹。
那个笑眯眯的、讲话和气的老太监。在周棠玉得势之前,他才是弘文帝跟前儿最得脸的内臣。
萧若眸光微不可察地一凝。
思忖之际,薛杉的手指攥住袖口,忐忑揪紧。
那日,薛杉本想闹一场便趁乱脱身,奈何萧若不惜伤害自己,也把他留下。
因而,他错失了脱身的良机。
周棠玉迫于形势,只好将他收押。谁想一进监牢,周棠玉竟翻脸无情,非要置他于死地。反倒是萧若的人出手,才勉强为他争回一条生路。
事到如今,周棠玉绝无可能再保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那本账册,搏一个逆天改命。
他本该恨萧若,却又是萧若救了他。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一切,将他逼上萧若那条风雨飘摇的船。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账册在哪儿?”萧若问。
薛杉十分警惕,不敢开口。萧若伸出手,掌心朝上,随即握住薛杉的手腕,将其按在自己掌中。
“写下来。”
血污弄脏了衣袖,又染上萧若的手,他却浑不在意,神色专注地看着薛杉,那目光无端令薛杉的心镇定下来。
他颤抖着手,在掌心缓缓写下五个字。
萧若任他动作,神色静敛。
薛杉无端自惭形秽起来,随后,又捞起袖子,将萧若的手心擦净了。
***
齐泰宁来回踱步。
他本是个急性子,方才萧若说话缓娓从容、条理清晰,他不知不觉给昏进去了,松口让萧若自行进去,此刻回过神来,懊悔得直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