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再度相见,竟是这般情形。萧若的下颌带着红指印,眼底更是未尽的薄怒,待看清苏怀璧的脸时,黑眸微眯。
怎么偏偏这时来。
他的双手正被反铐于身后,独身跪在堂下,屋中被翻得凌乱,身前又是行事乖张、动作狎昵的周棠玉。
正是最狼狈不堪的时刻。
而苏大人一身整洁,居高临下,用置身事外的清明眼神,如此这般俯视着。
二人渊源颇深,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彼此视做劲敌。萧若年少倨傲,策论诗文必争头名,却总被此人死死咬住,紧随其后。
如今落了下势,萧若那根倔急的筋骨陡然绷直,牙关咬紧,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
周棠玉目光渐冷,一把扣住萧若的肩:“苏知府这是何意?”
苏怀璧毫不退让,“还未定罪,为何上枷?周厂督此举怕是不合礼法。”
“原是护短。”周棠玉冷笑威胁,“不知银契可有府台大人一杯羹?”
二人暗中角力,萧若被夹在当中,前后都是拽,他像一个手脚被缚的人偶。衣襟凌乱、气息交杂,无一不令他窒息。
他手腕磨得发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撒、手!”
二人同时停顿,看向萧若。
周棠玉见萧若只朝着他,声音仍带着笑,很平静地说:“小郎君总是爱挑人发作。何必偏袒他,这便放开。”
话虽如此,他指尖力道反而加重几分,几乎要掐进萧若单薄的肩骨里。
萧若目光平和地看着周棠玉,讽道:“棠玉,你是来装疯了。”
周棠玉见他接茬,正要回敬。
“找到了!”
内室的钱嵊高呼,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兴奋。翻遍了书架都未见,谁知竟藏在褥被之下。
钱嵊信手一翻,见其中杂支夹页,当即心下大定,快步冲出:“萧若,你真是好能藏!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这赃物从何而来!”
他举着书踏出内室,撞见周、苏二人正僵持不下,一时进退两难。
反倒是周棠玉立刻冷静下来,目光扫过萧若骤然抿紧的唇线,扬声道:“何物?呈上来。”
藏蓝书封,篆体“雅间集”三字清晰无比。
萧若瞳孔微微一缩。
书册被周棠玉信手翻开,其中夹杂的散页随之飘落,萧若的目光始终锁在上头,看清的瞬间,气口一松。
不是银契。
但……
他面色微滞,闭上了眼。
周棠玉眼疾手快捞起滑落的内页,面色变幻瞬息,十分精彩。
随即他拎起薄纸,抵在萧若眼前。笑意略带几分谑然。
“小郎君,这是什么?”
纸上活色生香,交织缠绵,十八副插图交相辉映,香艳至极。
春宫秘戏图。
萧若不肯睁眼,周棠玉见他这幅样子,愉悦至极,犹在添火:“人之常情罢了,既是私藏,何妨再多瞧一眼呢?”
纸上画面荒淫,无论成双还是多人,清一色皆是男子。苏怀璧尽收眼底,先是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随后垂下视线,看到萧若小幅度震颤的睫毛,像一尾翅羽浓密的蝶。
萧若起初逃避,却又不得不睁眼确认。再一瞬,将头别开,他自个儿没注意,在旁人眼里,却像是往苏怀璧怀里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