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开掩着脸低笑出声,是他痴心妄想。本金与利息都一同还给他了,这些年的情分已然结清,陆什早就不想认他这个哥哥了。
陆什想要的是一刀两断。
如此温柔的劝解,如此无情的两别。
“好。”贺开说,“……好。”
“给学校的材料和手续里,有没有需要家长签字的东西?”贺开想起高中三年,无数次通过叶秘书转交的需要签字的材料,有时通过邮寄,有时是传真,却没有一次是男孩亲手给他,“这一次,别再让秘书转交了。”
贺开当晚又发起高烧,体温飙升到近四十度。
为了明天能去送陆什,他执意让医生用了降温退烧的药。这类药物对肠胃刺激很大,温度勉强是降下去了,胃疼得却几乎一夜没睡,反复呕吐还伤到了喉咙,说话时声音像砂纸摩擦般粗粝。
折腾到天蒙蒙亮,他总算勉强合眼睡了过去。
上午时分,陆什抽空回了趟出租屋。行李早已收拾好,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便是全部。
把钥匙还给房东太太后,他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窗台上,那里有一盆花枝茂盛的蓝风铃。
两年前路过集市时随手买的小苗,如今亭亭如盖。蓝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金色的阳光流淌在花叶上,漂亮极了。
房东太太问道:“小伙子,你的花不带走吗?我第一次见到养这么好的蓝风铃,漂亮的嘞!”
陆什笑了笑:“不太方便。留给下一位有缘的租客吧。”
他拎着行李箱离开了。
下午三点,车子疾驰在去机场的路上。
短短几天,贺开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裹在厚厚的黑色大衣里,显得无比苍白消瘦。露在外面的手腕布满针孔和大片淤青,腕骨都凸了出来,看上去不盈一握。
手腕往下,苍白的无名指指骨上,依然戴着那枚银色素圈情侣指环。
车里暖气打得很足,贺开却依然发冷。他靠在后座靠背上,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忍受着眩晕和虚软,不时掩唇剧烈咳嗽一阵,嗓音沙哑又粗粝。
初六正是春运高峰,路上车流拥堵,司机再怎么技术高超,也免不了走走停停。
渐渐的,贺开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又一次起步和刹车后,他终于忍不住摁着腹部弯下腰,额头抵靠在前座的靠背上,强忍着喉口的呕意,冷汗涔涔。
陆什开口:“司机大哥,麻烦停下车。”
贺开闭着眼睛哑声道:“……我没事,别误了行程。”
“不会。”陆什伸手按了下他的后颈。
一股过电般的酥麻立刻传遍全身,贺开没有力气再去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