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他想,被拒绝也没关系。
可他的心仍被高高吊起。
好在陆什最终是答应了。
电影是一部上世纪乡村恐怖片,音效嘶哑低沉,氛围光怪陆离。客厅漆黑,只有电视屏幕的幽光在墙面倒映出斑驳的暗色,配上窗外不时的雷声与雨声,简直就是案发现场。
贺开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往陆什身边靠了靠,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强迫自己忍住。
镜头切换,刻意渲染的恐怖音效中,浓雾弥漫的墓地里人影幢幢,贺开终于按捺不住,尝试说话分散注意力。
“我年后去了陵园,祭奠我的母亲,想起很多年前她对我讲过,她有一个哥哥,从小就特立独行。我没有见过他,他应该是我的舅舅。”他说话的内容完全没有条理,“我想起她说……”
陆什背靠着沙发靠背,腿上搭着条薄毯,安静地盯着电视屏幕。无论是突然出现的厉鬼、穿着白衣的无脚女人、深夜墓地里啼哭的婴儿,都没能使他有什么反应。或许是仍有些昏沉,他的眼睫懒懒散散地略微耷拉着,看不出有没有在听贺开讲话。
“那个舅舅,从小学习很好,做什么都拔尖。但好像是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我不太清楚,我母亲也没有细讲。”贺开强迫自己放空双眼,不让电视画面进入脑海,“他考上了顶尖的大学,被导师带着和研究生博士生一起做课题,他的贡献不比那些人少,反正,挺厉害的。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清楚,或许是导师或者学长抢了他的贡献……”
一颗女鬼的头突然从主角的床下探出,贺开硬生生顿住了话语。
陆什依然姿势不变地背靠着沙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连呼吸都没有变化。搭在腿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薄毯边缘的流苏,没有和他聊天的兴趣。
“反正,他发病了,休学了,回家养了一年。”贺开继续干巴巴地讲着没有条理的故事,“家里请了最好的医生来治疗,本来都快治好返校了,有人把他从小到大发病的事情整理出来发到网上,说他本来就是精神病,这场发病是活该,和导师、学长压根没关系,就是自导自演……各种话,骂得很难听。他看到那些话,第二天就跳楼了,没救回来。”
电视音效低沉恐怖,客厅里只剩苍白幽暗的光晕。
陆什终于转过头来,神情在昏暗中看不分明。
“你为什么会想到他?”他的声音低低哑哑,似乎带着别样温柔,又似乎只是昏暗中的错觉,“你最近还好吗?”
贺开眨了眨眼,眼泪一秒钟就下来了。
他一点都不好。
他都快死了。
他每天都比前一天离死更近一点。
两个多月来,他戴着厚厚的伪装面具,混迹于正常人中,表面人模人样,心里寸草不生。夜里他短暂卸下面具,借酒浇愁,靠着支离的回忆度过残夜。
那些委屈、受伤和痛苦被他封存在心底,上了厚重大锁,不敢触碰。可此时,陆什轻轻巧巧的一句话,那把大锁无风自动,碎成渣滓,委屈和难受如山洪决堤,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