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脸色煞白,忽觉风又大了起来,冷风一阵紧似一阵,阵风仿佛都吹进了心里,冻得人心都跟着不住地哆嗦。他咬了咬牙,抖着手,僵直的慢慢板过身。
静夜澄澈,月光清幽,灯笼里的烛火昏黄摇曳,虽不甚清晰,但也能看得明白。
坊门意料中的没有挂锁,两扇门板间有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然而此时门里并没有站人,风拍在门板上,门板“吱呀”的来回扇动,却不曾闭合。
只因门缝间卡着一物。
李老汉嘴里胡乱念叨着:“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壮着胆儿,把提着灯的手又凑近了些。
坊里黑得仿佛浓稠的墨纠结成一团,跟门外的微弱光线界限分明。不知哪家的乐工正弹拨着箜篌,乐曲声高远空灵,娓娓传来,而李老汉只觉得冷,冷意从脚底板直蹿天灵盖,喉咙发紧,只能发出“咯咯”的细碎声音。
他的视线直直的盯着地面,只见在坊门的缝隙间躺着一只手。
手并不可怕,甚至在月光下看起来洁白如玉,连指甲都修剪的圆润平滑。
但,它是只断手,齐腕而断,切口平整……
半月前·柔远县
这个时节,春雨未至,风干物燥。
刚过午时,艳阳当空。城里最热闹的西市上也是行人寥寥。食肆、客栈里的茶博士倚着门框悄悄的打着盹。
西市最靠里的长乐巷,一间酒肆的门被推开,廊下的占风铎铃铃的轻响着。谷娘子挑开后厢的帘子,瞥了一眼来人,问:“要什么?”
酒肆并不大,前堂上只安置了两方坐榻、三个凭几、一张台案,案上摆了尊三足青铜香薰炉,墙上挂着红漆木的酒牌,再无其他。
来人是个少年,高高瘦瘦的,穿着青色襕衫,腰侧佩剑。他扫了眼屋内,并没落座,淡淡地道:“酒,石冻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但背脊却挺得很直。
谷娘子从帘后转出来,手中托着银酒注,随意的一指,“小郎安坐。”
小郎君犹豫了一下,解下佩剑,整好下摆,屈膝趺坐在坐榻正中。
谷娘子看了眼他的坐姿,笑着拿过青釉的酒盏,道:“裴小郎是关内人吧,这山高水远的,来这是访友还是游学?”
裴姓小郎君听闻眼前人道出了自己的姓氏,眼神忽的凌厉起来,手臂一挥,“噌啷”利剑出窍,剑尖直指谷娘子,低喝道:“你是何人?如何识得我?”
谷娘子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怔愣了一瞬,忙笑着应声道:“小郎别恼,你的腰上挂着河东裴氏的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