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的变故震慑了院中所有人,不止墙角处的母子被惊得不敢出声,连那仅剩的突厥人也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他盯着谷三娘的动作,眼里有些畏惧却没冒然的杀过来,也没转身逃走,他用弯刀护在胸前,不断地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了院墙。
谷三娘看着他的动作心道这是个聪明的,不能给他喘歇的机会。于是她抽出长刀一点足尖,鬼魅般眨眼飘至他近前,那人却未直接与她对上,只就着墙壁一滚躲开,同时手指一圈放在嘴边,一声嘹亮的哨音破空而起。
谷三娘暗骂了一声大意了,这哨音想必很快就能招来更多的突厥人,她得速战速决。想到此她手中的刀挥得更急,再配合着她飘忽的身形,那突厥人很快便招架不住。
谷三娘还趁着空档对那个呆住了的娘子喊道:“快走,找地方躲起来。”
那娘子被吓得狠了,使了几次力气竟还是没站起来,她身后的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拉着阿娘的胳膊,硬撑着他阿娘的身体。
这时远处的马蹄声已渐近,谷三娘心下大急,只得拼着手臂挨上一刀,才换得机会结果了那突厥人的性命。长刀刺入他胸口时,院门处传来了响动。谷三娘用力抽回刀,顺势往后一甩,人也在刀出手的刹那扭身杀向院门处。刀叮的一声插进门框,刀身还来不及颤动,谷三娘就已追至,手一抬,长刀破框而出,滑至来人的眼前。
来的那人吓得冷汗都飚了出来,一动也不敢动,抖着嗓子道:“我,我,是我。”
谷三娘看清他脸时就收了力道,他没想到大魁子会追过来,这时却也顾不得这些,她指着院中娘仨对他道:“快带他们藏好,突厥兵过来了。”
大魁子也不多话,瞅了眼院中的尸体,把那娘子往身上一抗,拉了俩孩子就跑。跑了两步,见谷三娘并未跟上来,扭头低声喊道:“走啊!”
谷三娘摇摇头,“你们先走!”
大魁子见她一脸坚决,完全没有要藏起来的意思,而此时马蹄声也越发的清晰,他知晓不能再耽搁下去,遂跺了跺脚,留下句,“我们在西边的油盐铺子,你小心!”就加快了步伐,转眼没入弯曲的小巷里,不见了踪影。
谷三娘也未久留,她收回了匕首,找了个隐蔽之处先藏了起来。
她卷了袖子,一面处理伤口,一面想着如何应对。硬抗肯定是不行的,首先人数上太过吃亏,只她孤身一人,连个外援也无。再则不论是先天的力量,还是她后天所学都不利于正面对战。
想她一个士族小娘子却学了身暗卫的本事也是说来话长。
她阿耶任着太子詹士,阿娘也是才华横溢的大家娘子,大阿兄更是长安城里数得上的文采斐然,就连被人称赞文武全才的二阿兄也不过是君子六艺出众了些,若是要举剑杀敌那完全是想都不曾想。这也就是说,古府上下全是文人,谁知却出了她这么个异类。她从小就顽劣,因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更被父兄宠得是无法无天。等到大了些,别家的小娘子开始着迷于衣裳装扮,她却对男孩子的刀剑产生了异乎寻常的热情,镇日里缠着她阿耶寻武师傅。古詹士被搅得头疼,又下不了狠心去管教,就把这事当成个教子无方的笑话说与太子听。
前太子李鸿是个宽宥之人,他听了这事却道这小娘子甚是有趣,学些防身之术也不是坏事。还特意挑了两个女暗卫,让古詹士带回了府邸,就当是圆了小三娘多年的期盼。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并不是口头上说说,练功这么苦的事情,娇弱的小娘子却坚持了下来,尤其是暗卫那手医毒的功夫更是学了个透彻。谁也未想到,这些本事有一天竟真救得了她的性命,也成了她后来能安身立命的倚靠。
其实之前她之所以几眼就看透高晋的功夫路数,也是因为这些她再熟悉不过,而这些年跟着谷叔,被他指点着虽刚劲了不少,但真到了紧要关头,她出手的套路还得是偷袭、刺杀。
在她包扎好伤口不久,一小队突厥人就闯进了视线,他们显然刚杀戮过一阵,未入鞘的刀刃上都挂着血,有几匹马上还驮着被绑了嘴的妇人。
这些人踏着道旁的尸体而来,有些还故意的拉着缰绳,让马蹄去踩碎尸体的头颅,头骨破裂的脆响和着喷溅而出的脑浆,染上了马的前腿,也催红了谷三娘的眼眶。她眼神狠厉起来,人却更加的冷静,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才能万无一失的留下他们全部人的命!
而这时那群突厥人已靠近了小院,打头的人已能看到院中的尸体。那人惊呼了声,抬手示意后面停住,他小心翼翼地下了马,绕到院门旁,探了半边身子查看。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嗡的一声迎面射来,那突厥兵虽反应过来却还是未躲开,箭矢直穿入他的眼眶,“啊”的一声惨叫直掼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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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发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突厥人久经战阵,很快就冷静下来,他们其中一人拖回了受伤者,其余人驱马背对背的围成一小圈,认真扫视着周围的可藏身之处。
谷三娘也被这一箭惊得一呆,但她迅速反应过来,更低的伏下身体谨防被发现。她已取下弓箭紧握在手中,只耐心寻着偷袭的时机。
她刚刚留心看了下那支箭,箭矢的构造跟她手中的如出一撤,那必是衙门的人到了。可一支过后却不再出击,想来是人数上不占优势。如若不然一阵箭雨猛袭,任他是战神附体也不会毫发无损。可若是人数少,箭矢稀稀拉拉,不但伤不到对方,还会立时暴露自己。不管来的是谁,看得出是个谨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