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三娘想了想,也觉得县衙现下情况不明,能多个帮手也好!但她未急着答应,而是看了看陈觅。
陈觅点头道:“让哈达汗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我这里你放心,安顿好他们我就去县衙与你们汇合。”
躺在地上的三人,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连声让她放心尽管走。躲着的妇人也缓过神儿来,不再那般害怕,直道她们也能帮忙。
谷三娘知晓,此时也不是矫情的时候,遂匆匆嘱咐了几句,翻身上马,与哈达汗结伴直奔县衙。
“明府,咱们快顶不住了!”赵宽擦着满头的汗,顶着个护盾冲陈习善喊道。
正堂上的四扇大门都敞开着,陈习善携着陈娘子稳稳的坐于正首处。院中的大门顶着三个木楔子,墙下每隔五米站着个手持长矛的衙役,而院子当中并未站人。
赵宽的话音刚落,“嗖”的又一蓬箭雨幕天而下,箭矢一簇簇斜插入地,院中几乎已没了落脚的地方。亏得高晋未雨绸缪在院墙上埋了厚厚一层利瓦碎瓷,突厥人翻不得墙,大门又一时撞不开,只得围着县衙不断地射入箭矢,意图困死院中之人。
门外的呼喝声更响,陈习善精通突厥语,听着院墙外的辱骂却如老僧入定般不为所动,只条理分明的口述着要递呈的奏章,一旁的文书伏在案几上,伴着周遭的嘈杂手却一抖不抖,一字字工整落于纸上,他写完最后一字停了笔,呈给明府看过后,就用火漆密封的盒子装了奏折,抬起屋角处的一方地砖,把盒子置于其中。这样即便屋脊具毁,也能保存住这奏折,而县衙里只要还存活一人,就定会寻到这盒子呈于圣人面前。
整个县衙上下已做好了慷慨捐生的准备,心反倒安定下来,怕是不会再怕了,只不甘的很,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书、师爷们也寻了刀握着,下定了决心临了也要拖得几个敌人一同上路,也算不枉此生为人。
谷三娘到时突厥人已围得没了耐性,正寻来了好些火油,准备放火烧衙。
谷三娘已来不及细想,搭了箭让哈达汗点燃,骑得更近了些,一箭直直射入装满油的木桶。木桶“轰”的应声而炸,熊熊大火“嗡”的蹿上高空。过大的火势也蔓延到了院墙上,但被波及最广的却是围着它的突厥兵士。
火起的瞬息,距离最近的几个突厥人已眨眼就被火舌舔舐,惊呼都未及出口,就化成了焦炭。还有数十人也或多或少的被大火燎伤,更有几个满身火焰的正就地翻滚企图扑灭火苗。
哈达汗借势又放了几箭,但都被挡了下来,不仅如此,突厥人也已注意到了他们二人,十几人举了刀,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策马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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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坊市是县城中商贾汇聚之地,这年头凡是能立得住脚的商户无不是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的。眼下这境况虽危急却也不是太过骇人。西市里已组织起了数十人的队伍,均是青壮,他们手中所持也不似寻常百姓般是些斧头、锄头,而是正儿八经的长刀长剑。混在这一群人中的谷叔并不打眼,他也没有要强出头的意思,只听从着队首人的指挥,让站哪就站哪,但他的精神却没有一刻松懈。他直着耳朵仔细留意着周遭的响动,很快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入耳中,他又认真分辨了一下,确定了那队人马确实是冲着他们而来,遂出声道:“来了!”
随着谷叔的话音一落,坊里刹那肃然无声,所有人不再低声交谈,都紧张的握紧手中的武器,死死盯着坊门的方向。
谷叔不动声色往坊门处又凑近些。在他看来,这些人虽也会那么几下子功夫,但真对上已习惯杀戮的突厥人,不说会不会被屠个干净,最好的情况也得是三命换一命!他这么想着就伸手把一旁刚刚及冠的小郎又往后扒拉了一下。
上过战场的人即便平日里不显,此时也很容易看出点儿区别。谷叔扫了眼四周,从他们防备的架势跟手持武器的姿势发现,这里确实有几个是从过军的。而这几人也隐隐的站了出来,把身旁的其他人护于身后。
马蹄声渐近,越趋近于坊门,众人的呼吸声越重,有的紧张得满手是汗几乎握不住兵器。谷叔适时出声,沉着嗓音道:“稳住,别慌!”
他话音刚落,未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突厥人已纵着马直踹上坊门。坊门“咣”的巨响,坊墙上的泥都震落了几块儿,但好歹顶住了这波冲击。
这一响不仅踏在了门上,也踩在了坊里众人的心头,但他们却未有一人退缩,反而更坚定了视死一搏的决心。
离着坊墙最近的人突然出声道:“墙要顶不住了。”
说话间又一声闷响传来,这一次的力道仿佛更猛,墙体应声倒下,在尘土扬起的瞬间谷叔已一个健步蹿到了最前方,抬臂一挥挡住了突厥人的前冲之势。
谷叔后面的人反应也很快,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阵势成蛇形排开,坊道里立时挤得满满当当。谷叔站在最前,长刀携风,眨眼就砍翻了三人,尸体和马匹堵住了通路,后面的突厥人已开始弯弓搭弩。
谷叔斜后方的人大吼了声:“盾!”同时从墙边拾起提前放置的盾牌,猛拉回谷叔,挡去了急射过来的箭弩。
突厥人倚仗着强弓劲弩驱马一路往前,谷叔他们举着竖盾被逼得步步后退,早先的阵型已被冲乱,再加上没有长兵器与骑兵对峙,很快的就出现了伤亡。
谷叔给了身旁的大汉一个眼色,自己一骨碌从盾牌后翻出,找准马腿抬刀就砍,那大汉也紧跟着站立起来,趁马身不稳,挥舞着盾牌把马上之人拦腰砸下,眼见那人落地,狠劲把盾牌竖着一插,这一下准确的卡在倒地之人的腔颈上,“咔嚓”一声颈骨断裂,连脖颈处的筋皮都外翻起来,可见力道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