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苍魂飞魄散之后,在魔界一直不肯聚魂,元老院用尽了各种办法,白白耗费了两年时光,却无一点长进。万不得已,太簇才和元老院商量着把他散乱的神魂放到人界来养。
却没想到,仅仅一个月而已,他的大部分神魂就已聚拢,但可以化魔的那缕关键神魂一直找不到。
直到樱招苏醒的那一刻,搜魂针才开始转动。搜魂针直指苍梧山方向简直是毫无悬念的事情,毕竟,斩苍那个情种,无论何时都是这么的没出息。
三年前,太簇的确无意中提到过派到苍梧山打探的魔全都有去无回,要找回斩苍最后一缕神魂或许只能趁着苍梧山十年一次开山收徒之机,潜进山内伺机夺取。
但那时他旧伤复发,不得不临时闭关稳住境界,等到周围守着的魔族回过神来时,贺兰舒已经自作主张把斩苍送进了苍梧山。
不过,默许?
太簇站起身来,日光照射在他微微晃动的耳坠上,反射出一阵刺目的光。贺兰舒轻轻眯了眯眼,再睁眼时,一只脚已经碾上了她撑在地上的手。
来不及感到疼痛,她的下巴便被人抬起,她不得已迎头望过去,与那双透着恐怖笑意的眸子对视。
她知道,他在探究她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然而,更直接的方法应是——
突然,她的瞳孔开始巨震,随即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太簇的手罩在她的头上,掌心渗出漆黑的烟雾。不消片刻,那股烟雾便钻进了她的双目,将眼白都染成黑色。
眼眶中兜着的那双漆黑无神的眼球,在下一刻竟浮现出闪着紫光的梅花魔纹。
千年之前,贺兰氏先祖为了在战乱中保护族人,走投无路般地与魔族签订了血契,将灵魂卖给了魔族。从此,贺兰氏族人只要体内流有贺兰氏血液的一天,便世世代代都要听命于魔族,为奴为婢,莫敢不从。
梅花状的魔纹便是侍魔的标志。
修仙世家血液中却流着臣服于魔族的血契,的确是魔族的一把好刀。
魔纹既然还在,那么,贺兰舒说的,都是真话。
太簇闭关期间,贺兰舒曾数次修书于他回禀过此事,他也的确有将计就计之意,但她这般做法却仍旧令他不喜。
此番过来,虽不是专门兴师问罪,但看到卑贱的人类如同蝼蚁一般瑟瑟发抖的样子,他还是感觉十分畅快。
喜怒无常的魔界左使大人将贺兰舒松开,看见她的身影委顿在地,才背过身去缓缓坐回主位,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片刻之后,他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克制魔气的丹药,他可有一直服用?”
恢复神志的贺兰舒摸着被踩到发抖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答道:“不曾间断。”
太簇收回目光,未再多问。
二人正沉默着,一封书信凭空出现在贺兰舒手边。
这样的传信方式,只有贺兰宵会用。
“是尊上的传书。”
贺兰舒低着头,仍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侧头看了一眼那封信笺,手指压在地上没有移动半分。
这样的传信方式虽然隐蔽,但并非万无一失,在樱招眼皮底下传信,更须事事小心,以免被截获时暴露身份。贺兰宵平日在信中顶多只会写一句“安好,勿念”,其余一切近况都不会多言。
因此贺兰舒根本不担心这封信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困扰。
信笺轻飘飘地飞入太簇手中,附在信封上自燃的术法对他来说自是雕虫小技,信中内容一字一句浮于空中时,他的眼皮才微不可见地**了一下。
这次贺兰宵依旧没有任何寒暄之话,只说了自己安好,然后开门见山地求问自己父亲是何人。
“他怎么突然开始好奇自己的身世了?嗯?贺兰舒?”
“属……属下不知。”
“三年了,他非但没把自己的最后一缕神魂找回来,反而开始好奇自己的身世,这便是你替我办的好事?”
照进屋内的阳光没有一丝温度,贺兰舒打了个寒战,旋即匍匐下来,额头抵着地面做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左使大人恕罪,属下的确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按理说,他二人相处这么久,神魂应当早就能拿回,但许是……许是樱招一直有所防备,因此……”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嘴里只念些求饶之语。
这位魔界左使,多数时候喜欢将人踩在脚下践踏,偶尔的和颜悦色也是浸了毒药的酒,一不留神便会侵入肺腑。贺兰舒与他打了十几年交道,早已深知他的脾性。
辩无可辩时,她也只剩下求饶一途可走。
一声轻笑突兀地响起,贺兰舒松了一口气。
她对他果然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