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你们的事情了,”太簇说,“想办法让他吃,不然魔气引来修士,吃亏的是你们。”
这话听着便是要全然将斩苍寄养在这里的意思。贺兰舒有些疑惑:“你们,不把尊上带走吗?他已经聚魂了,是否带回魔域会更稳妥些?毕竟事关重大,我……”
“事关重大,所以你务必好生将他养着。”虚昴笑着打断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养废了最好。”
见她当场愣住,他才半真半假地眨眨眼:“开玩笑的。”
明眼人都知道,这绝不是玩笑,但她只是装作听不懂地回道:“我贺兰舒从不养废人。”
虚昴呵呵两声,没有再多言。
太簇在一旁催促道:“走了,回去复命吧。”
许是贺兰舒在他们眼中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因此说这话时没避着她。
他们走后,暖暖春阳又重新照进了院落里,只是方才还生机勃勃的桃树们,此时已经被吸干了精气,恹恹地迅速颓败。
斩苍的魂体选择了桃树重塑身躯,这副躯体看起来和人族婴孩没什么不同。娇嫩、脆弱,的确如大祭司所说,两根手指就能捏死。
他真能变回以前的模样吗?
嬷嬷将他放进摇床中,热了一碗羊奶一勺一勺地小心喂着。贺兰舒看了一会儿,不禁想到,太簇说要回去复命,可他们的魔尊都在这里,那么,他们是要向谁复命?
元老院吗?
斩苍身死,获利最多的应当是元老院那群人吧,毕竟,他生前可是从未将那群人放在眼里过。
鸟尽弓藏也好,卸磨杀驴也罢,总之,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山中的桃树重新换了一批,贺兰氏府邸中独属于贺兰宵的院落里也移栽过来不少新生桃树。
十八载大雪霜降,十八载清明谷雨,这些桃树的枝干愈长愈粗,春夏时节枝繁叶茂,甚是喜人。
可惜下一个春天时,贺兰宵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院子里不停有人进进出出,他们将贺兰宵用过的物品整理好,装箱搬到院中。
行将下沉的太阳光,照在太簇脸上,他突然问贺兰舒:“舍不得?”
“养了这么久,若是全然没有不舍之意,那也太假了吧。”贺兰舒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见到了十八年前将斩苍的魂体交到她手上时的太簇。那时的太簇瞧着要比现在这个魔界左使正常不少,她已经不确定他那时脸上是否有愧疚之意,但等待斩苍聚魂的那一个月,他的确看起来很消沉。
“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他放在你这里?”太簇又问。
这也是贺兰舒一直以来想不通的问题,若是要监视斩苍,何不干脆将他接回魔域,即使最后一缕神魂一直未找回,但放在眼皮底下看管,再慢慢寻找,岂不更加万无一失?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贺兰舒选择了避重就轻的回答:“因为贺兰氏是母系氏族,父亲不重要,他不会想去探究自己的身世。”
“是啊……父亲根本不重要啊。”太簇偏头看向她,“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向他回信了吗?”
“属下明白。”
贺兰舒拱手应下,随即当着太簇的面将信发出去,今日发生之事则只字未提。
然而这般小心谨慎的做法却依旧无法打消太簇的疑心,离开之前,他轻轻抬了抬手,站在他身后的魔族战将突然一左一右地架起贺兰舒的手臂。
那是两只高等魔族,贺兰舒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挣不过,便直接放弃了。
魔族与人族差不多,战力也分三六九等,普通魔族自然不足为惧,但此次跟着太簇过来的是魔族雷部的精兵。
斩苍在时,魔族大军一共分为金、雷、水、火四部,这四部实力强盛、坚不可摧,的确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
好在斩苍没什么侵略的欲望,弱小的人族他向来不放在眼里。但他不欲侵吞别族地界,他身后大批吸食恶意而生的魔族呢?他们是否与他同一条心?
斩苍身死之后,这四部虽还保持着原先的旗号,但实际上已经被元老院瓜分了个干净。
关于斩苍的一切皆被淡化,不过二十年而已,魔族大军中注入的新鲜血液已不闻旧主之名。
雷部战将皆被太簇收编,他今日带来的只是极少一部分。
训练有素的魔族精兵们随着夜幕一起占领了整座府邸,头带精巧额饰的高等魔族一个接一个地在高高的院墙上站定,形成将月亮都遮住的黑色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