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三月,好自为之。”
他每说一句,余长欣的心就猛得向下一沉,而牧崇佑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涨红起来,梗着脖颈僵硬地答道:“谨遵父皇教诲。”
待牧晞走远,余长欣清退屋中众人,独留下牧崇佑。
“跪下。”余长欣冷冷道。
牧崇佑不得不照做,但双膝触地的瞬间就抬头对着母亲不服气地问:“为什么?”
“我让你把仁寿宫里那一套忘掉。你呢?你做了什么?”余长欣锐利而平静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穿透,“帮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出宫?送葬路上整休时,刻意压了车马位置?你的头是掉进洛水中泡坏了么?”
“你信了谁的话,要去给昭灵暗中使绊子?”
“我没有,我没有。”牧崇佑一脸烦躁地小声吼道,“我还不够伏小做低么?”
“伏小做低?你还委屈上了?钱权人力四个字,哪个是你出的?你只需要往旁边一站,动脑子好好想想每件事中的利害,不仅能学到东西,还能名利双收。这样好的机会,你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么?”余长欣怒而反笑。
分明是你父皇想给你出去看看的机会,昭灵又因上次我在宫中帮了她,投桃报李接了。
“她让我把那个野种带进宫,才……”才有了父皇今日的斥责。
“牧崇佑。”余长欣不带温度地吐出三个字,把他的话压了回去,“注意你的措辞。你在仁寿宫学得倒挺认真。”
“仁寿宫……仁寿宫到底有什么不好?”牧崇佑怒气冲冲地质问。
“把你当废物惯着就叫好?把你当野人般任你窜上跳下、爬高爬低、上房揭瓦,就叫好?让你满口胡言、捧高踩低、不尊长不爱幼,就叫好?”
“牧崇佑,你把仁寿宫那位一言一行奉成圭臬?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你的明事理都明到哪里去了?”
“我表面上做的还不够好么?剩下的我只是在遵从自己的本心!”牧崇佑更加焦躁,“遵从本心就叫废物么?那你们怎么不管管牧崇仪和公主府那位。她们谁不比我嚣张?”
“你总是怪崇仪与你不亲,但你想过自己是怎么对崇仪的么?她是你妹妹,不是你可以随手借别人的玩具,不是你可以随口开玩笑的工具。”余长欣将手中珠串掷到案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昭灵做什么,向来是自担自责。你做得到么?她面对你时,还不够耐心、不够有底线么?她不和你计较,你就在心中贬低轻慢于她?牧崇佑,这就是你的教养?”
“她哪里没有和我计较?那个野……孩子,她不就丢给我了?这分明是在报复我。”牧崇佑指着门外方向质问。
“报复?是你在做贼心虚。你怕你父皇知晓,你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又没能力处理了他,慌不择路把他丢出宫去。”余长欣眉头紧锁,竭力控制着语气,“你算计他人,他人就只能任你算计?整个世间都围着你旋转,任你摆布?”
“这是你算计的么?你只是在被别人当出头鸟用。”
“况且,你想让昭灵如何?顺着你的意思,解决掉一切?”
“这个孩子进宫,又不是在给你定罪。你明明进一步可以用他在你父皇面前卖个好,退一步直接让我以私逃出宫的罪名处置了他以儆效尤。”
“你呢,你呢?进了宫还想藏。宫里人多眼杂是你藏得住的?”
“你帮那个孩子,能有什么利?就这么想当他人的傀儡?”余长欣低头问他。
牧崇佑崩溃道:“我自然不想!但多树个靶子,所有人都不会对我这样苛刻。”
“谁都没想苛责你!你好心做错的事,你父皇罚过你么?你各位先生指责过你么?”余长欣稳住语气,尽量耐心地细数,“你身边的人,哪个不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又考量了你的性格喜好的?你敢说周围人让你过得还不够舒心么?”
“我知道,我知道。陶云鹤品行端正、数算精湛,段弈哲心地赤诚、身手敏捷,我的先生们各有各的传奇经历与经验,我身边人各有立身之本……只有我一个是废物罢了。”牧崇佑带着怒意笑道。
“只有你自己会说自己是废物。我们谁都不这么觉得。”余长欣用温和地语气说道,“你写的那篇祭文,我看了。”
“相当有天赋。”